裴涇甚至不敢回憶當時看到那場大火的場景,明明是他們早就布好的局,火路退路都算得清清楚楚。
空置的房屋,推不開的房門,墻根下堆好的干柴,處處都透著方便發放火的痕跡,魏辭盈在那種暗示之下,一定會想到放火燒屋。
可當沖天的火光映紅半邊天,濃煙滾滾遮住星月時,裴涇下馬時腿都是軟的。
萬一呢?萬一密道被落下來的橫梁堵了呢?萬一她被煙嗆得暈在里面呢?萬一她沒及時逃走呢?
一個又一個萬一,像冰錐子扎在他心上,直到看到她安然無恙地從密道口鉆出來,裴涇那顆懸著的心才終于落地。
可此刻抱著她,那種后怕仍如潮水般涌來,讓他不由自主地將人摟得更緊。
姜翡知道他是真害怕了,她本意不是如此,確實該如原計劃早些離開。
可魏辭盈最后關于裴涇死亡的那幾句話,死死勾住了姜翡離開的腳步。
十年后,裴涇為什么要自盡?她十年前和裴涇分開,十年后再次穿越。
為什么偏偏又是一個十年?
姜翡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裴涇的衣襟,喉嚨的灼痛讓她無法出聲詢問,只能在心中反復咀嚼著這個謎團。
裴涇察覺到她的異樣,低頭問道:“怎么了?”
姜翡搖搖頭,抬起頭親了親他的臉頰。
裴涇那顆惶恐的心終于得到了安撫,連著兩夜沒睡,困意終于來襲,抱著姜翡緩緩閉上眼。
……
廷尉獄深處。
魏辭盈被鎖在最里間,腳腕上纏著鐵鏈,幾日下來,腕間的皮肉早已磨破,滲出的血漬結了痂。
她抓著牢門,啞著嗓子喊道:“勞煩你再去侯府傳個信,我爹一定會來的,他一定會來,來了定然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獄卒聽得直皺眉,這女人嚷了好幾天了,精神頭倒是還挺足。
他懶得起身,靠著墻閉上眼打盹兒。
魏辭盈見沒人應,又拔高了聲音,“人呢?有沒有人在?”
想打個盹兒都不行,獄卒終于不耐煩,回了句:“別喊了,沒人來看你。”
“不可能。”魏辭盈抓著欄桿,急切道:“我爹是定遠侯,他最疼我,怎么可能不管我?他一定會來的,就算我爹不來,我哥也會來的,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出去!”
獄卒被她吵得徹底沒了睡意,煩躁地起身走過去,將鑰匙串往掌心里一拍,說:“這么跟你說吧?昭寧王有令,沒王爺點頭,誰也不能來看你,你爹?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
“哐啷”一聲,魏辭盈抓著鐵欄桿的手猛地松開,整個人向后跌坐在地,靠著濕滑的墻壁坐下來。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讓哭聲泄出來,肩膀卻控制不住的發抖。
她怎么會落到這步田地?
當初恨意沖昏了頭,抱定了誰也別想好過的想法,大不了就是一死。可真嘗到牢獄的滋味,她又不想死了。
這里吃的是發餿的糙米,喝的是臟污的水,吃喝拉撒都在這方寸之地,往日貴女的尊嚴被這骯臟齷齪搓磨得一干而盡。
魏辭盈是真的怕了。
重活一世,她本該活得比前世風光才對,怎么會反而落得這般境地?
她還這么年輕,怎么能比上一世還死得早?她得活下來,不相信重活一世竟是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