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楨從始至終沒應聲,只垂眸看著胸口那片青紫的腳印出神。
他自小便是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子,從未過此等折辱,此刻只覺過往所有的驕傲,都被這腳印狠狠碾碎。
府醫診完了脈,道:“回夫人,三公子這一腳極重,傷及肺腑,需好生靜養三月,不可動氣勞累。好在沒有傷及根本,按時服藥調理便能痊愈。”
侯夫人捏著帕子點了點頭,院外便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定遠侯魏崇一身藏青色常服走了進來。
侯夫人立即起身,哭訴道:“侯爺,您看這還有王法嗎?咱們魏家世代忠良,怎么就容得他昭寧王如此欺辱,我得去宮里找娘娘評理,就算是王爺,也不能這樣無法無天!”
魏崇掃了眼哭得雙眼通紅的侯夫人,“此事我另有計較。”
“什么計較?”侯夫人抹了把淚道:“我兒都被打成這樣了,今日這事要是就這么算了,往后誰都能騎到咱們定遠侯——”
“夠了!”魏崇沉聲道:“哭什么,出去!”
侯夫人雖然心疼兒子,但是侯府向來是定遠侯說了算,只能抽噎著抹了把眼淚,被侍女扶著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父子二人,魏崇走到床邊看著魏明楨,眼里閃過一絲痛惜,“今日之事,前因后果我已打聽清楚,說到底,是你有錯在先。”
魏明楨猛地抬頭,胸口的疼痛讓他說話都帶著喘:“爹!明明是他先搶了我的人!姜如翡原本……”
“住口!”魏崇厲聲打斷他,“你別忘了,魏姜兩家對外宣稱定親的是姜如琳,姜如翡最多算是你的妻姐,你對妻姐如此惦記,傳出去像什么話?我魏家的臉面都要讓你丟盡了!”
魏明楨咬緊牙關,握緊了拳。
魏崇冷聲道:“你與姜如琳已拜過天地,縱是還有別的心思,也該藏在肚子里,待咱們事成之后,想要什么女人沒有?偏要在大庭廣眾之下露了端倪,這頓打,說白了是你自已送上門去的。”
“那他也不能如此目無王法。”魏明楨激動得咳了一聲,唇角又溢出了一絲血。
魏崇看他這副模樣,終是不忍心,放緩了語氣,“你跟一個瘋子講什么理?皇上都對他縱容三分,誰讓他投胎時挑對了肚子。”
“小不忍則亂大謀。”魏崇道:“你當為父心里又好受?但昭寧王如今勢大,偏又得陛下偏寵,咱們硬碰硬討不到好,且忍著,等大皇子登基,你還怕沒有報仇的機會?旁的事你先不用管了,好好養傷。”
魏崇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道:“你要真咽不下這口氣,就記著今日的疼,回頭加倍找回來,但不是現在去硬碰硬。”
魏崇走后沒多久,魏辭盈便走了進來,看了看魏明楨的傷。
兩兄妹道不同不相為謀,再回不到從前的日子。
下人送了煎好的藥,魏辭盈扶著魏明楨喝下,叮囑他好生休養,這就要起身離開。
剛走到門口,魏明楨喊了一聲。
“辭盈。”
魏辭盈回過頭,就聽魏明楨道:“事到如今,你還想要嫁給他嗎?”
魏辭盈沉默片刻,“這是皇上賜婚,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
“你還看不清嗎?”魏明楨一激動,又牽引到胸口的傷口咳嗽起來,“這門婚事不可能成,裴涇根本沒把賜婚放在眼里,否則又豈會對我動手,辭盈,你醒醒吧!咱們才是一家人,何必把自已往火坑里推?”
魏辭盈垂眸看著地面,半晌才緩緩抬眼,“三哥,你總說昭寧王目無王法,可這世道的王法從來都是上位者說了算。爹說得對,小不忍則亂大謀,只是我們忍的,未必是同一件事。”
她伸手拉開門,“我勸你也清醒點吧,情愛從來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等這棋盤換了主人,才知今日的忍讓值不值。你安心養傷吧,我知道自已在做什么。”
走出房門,魏辭盈看見姜如琳還站在門口等著,一雙眼睛通紅,顯然是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