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本來就是一個寄養的,剛來人家又出了這事,那人家親戚也不可能養我啊。
然后我就被當個皮球踢出去了,我那時候小啊,還是個還不到兩個月的嬰兒,我也是后來聽師傅和村民說的,那家親戚四處送了幾天也沒送出去,后來見到經常有人上山來求見師傅,就直接把我放到道觀門口了。
后來師傅他們去查了我的身世,就直接把我養在了道觀里,即使后來花青雄沒有送過一次錢,人也沒來一次,也還是給我取名姓花。
師傅說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都有著自己的親緣,我也一樣。
花家生了我,有了牽扯,就有了因果。
我不想跟他們有過多牽扯,自然是要把這份因果還上,所以我才順勢就答應了替嫁。
現在這親緣線也沒有多少,已經很淡了,我估計,再被他們勒索兩次,差不多就能斷個干凈了。”
這最后一句話,頗有些自嘲的意思,牧輕舟手指輕輕的蜷縮著,心里一陣陣針扎似的刺痛,這得被傷成什么樣,失望到什么程度,才能一臉笑容的說出這么絕情的話。
“你,恨他們嗎?”
花落噗嗤一聲就笑了,連搖頭,帶擺手,
“過了過了,他們對于我來說,還不如陌生人,要說什么愛恨的,談不上,真談不上,”
像是真的在說什么好笑的事情,花落的眼淚都笑出來了,
“我跟你說,我跟花家人的感情,真的沒有那么深厚。
你就說,一個出生就被送走的嬰兒,跟一家十八年沒見過沒聽過的人,跟陌生人有什么區別,最可笑的,不就是還有那么一絲血緣關系在牽扯著嗎?”
連連擺手,
“我知道你們都不信,可是我真的,對親情,什么爹媽的,對我來說真沒有那么重要。
我跟你說,”
花落也是說到興頭上了,
“我跟你說,除了爹媽這兩個身份,我是什么也不缺。
老頭亦師亦父。
平時是師姐拉扯我長大的,吃喝拉撒,我那真是在她懷里長大的。
師兄們雖然很心粗,而且對我還真是沒有說的,這些年,他們不管結婚,還是沒結婚,對我都是全心全意的疼愛。
我記著那會兒,師姐師兄他們都是剛開始工作,他們不放心老頭帶我,白天去上班,下班就急匆匆的回來。
每天走之前都千叮嚀萬囑咐的,只要有一個師兄在家,師姐都是絕不會把我交給老頭子的。
幾乎山上所有人眼里,即便是最不會帶孩子的,把我交給任何一個人,也都比師傅強,他是最不靠譜的一個。
那時候他們工資也不高,但是每天回來都會給我帶吃的,帶玩的。
我記得我那時候是幾歲,好像是五六歲吧,反正,是已經有點記事了。
二師兄勤工儉學,開了第一份工資,樂顛顛的給我買了一條小裙子,我還記得那是個當時挺出名的牌子,還挺貴,買完了他手里一分錢也沒剩下,是從城里跑著回來的。
然后又從山下爬到山頂。
那時候這條臺階還沒修呢,這山坡上都是石頭,是土。
下雨,石頭上滑呀,他爬到山頂的時候,整個人都濕透了,身上也都是泥,胳膊,后背,褲子,鞋,甚至臉上手上都是黑一塊白一塊的,膝蓋和胳膊都劃了口子,血混著泥,順著往下淌。
就是,看到我的時候,整個人都笑的跟個孩子一樣,但是,那條小裙子,被他護在懷里,最貼身的地方,干干凈凈的,一丁點的臟污都沒有沾上。
我記著,那天晚上他就發了高燒,足足燒了三天才好,被師傅念叨了好幾天,師姐也心疼,就嘮叨他,說我還小,又是在山上,不是非要現在就穿那么好的衣服。
我記著師兄說,小七什么都沒有,只有我們,別人有的,我也想給她,我不會讓別人笑話她沒有爸爸媽媽,我要讓別人羨慕她,即使沒有父母,也要比所有的孩子過的都好。
我們已經是孤兒了,我不想讓小七也覺得她也是個孤兒。”
兩個人走得慢,已經落在后面,花落靜靜的說著,聲音也帶著一絲絲哽咽,和懷念,
“那時候二師兄也還是個孩子,也才十幾歲,初中生還是高中生那么大?
那之后,他就一門心思的賺錢,在外面吃了苦,吃了虧,被人侮辱,被人欺凌,他都自己受著,回去也不告訴我們。
被人騙好幾次,都賠的傾家蕩產也不說,回去還照舊給我買吃的穿的,要不是后來被我發現他偷偷的餓肚子不吃飯,我還不知道呢。”
“六師兄也是,有一段時間,我喜歡下山,經常跟村里的孩子玩。
有的村民知道我小時候的事,就經常說一些有的沒的,那些孩子也跟著學,一看就我就罵我,朝我扔石頭,扔土塊。
我那時候也是虎,一聽到有人罵我,我就直接動手,沖上去也不管哪兒,就撓,就抓,薅頭發。
小嘛,也不懂那些招式,反正在山上誰都沒教我要忍著,都說不能讓人欺負了,有人欺負就動手,我聽話,就動手。
那你說,在人間家門口,我一個孩子,還能占著便宜了?
孩子打不過我,家長就上來,我就被人打的,這臉都腫了,頭發也掉了兩綹,這手上,膝蓋,都破皮了。
我那時候淘歸淘,但是幾乎是不哭,再說我最小,都讓著我,平時淘氣受傷那也就是一點蹭破皮的皮外傷,一看就我那副模樣,把他們都嚇住了。
我不是跟你說了,六師兄直嗎?
聽我說在山下受欺負的,拎著我就找人家去了,他也不會罵人,就堵在人家門口,看見人家男的就打,還一點也不留情。
他那是從小練的功夫,那一拳下去,骨頭都跟著疼,就一家,就給震住了。
另外幾家都趕緊的領著孩子拿著東西過來道歉。
哈哈!
挨打的那家人家也不干啊,就嚷嚷著要報警,六師兄薅著我,指著我臉,就說了,去報,要是不覺得丟人,我也沒啥怕的,但是誰再敢欺負她,你們自己就小心點,老子是不怎么打女的,勝之不武,但是,你們家的男的,就多陪我練練吧。
都知道六師兄是山上道觀的,他們也不敢得罪狠了,反正經過那一遭,誰都知道我在山上還是有人護著的,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了。”
“六師兄,就是你多次提起的那個,性子耿直的六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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