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發現他們偷吃雞蛋的是盧氏。
每天盧氏偷了雞蛋來就要數一遍,今兒個一打開蓋子就察覺雞蛋少了很多。
她驚疑不定地將雞蛋數了一遍又一遍,沒錯,雞蛋少了。
盧氏驚出一身汗,先懷疑大房是不是發現了,又覺得若是大房,肯定一個雞蛋也不留,還要大鬧一場。
總不能是三房兩口子偷吃,那就只剩下一個人——陳硯。
盧氏撩起眼皮盯著陳硯,就見陳硯理所當然地點了下頭:“昨晚吃的。”
盧氏邁著干瘦的剪刀腿沖到陳硯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耳朵,咬牙切齒:“那是給你攢的媳婦本,你還敢偷吃?!”
陳硯疼得直抽冷氣,頭便往盧氏手上湊,想給耳朵減壓。
這老太太看著一把年紀了,怎么手勁這么大!
顯然盧氏沒想放過他,手上力度加大,伴隨著咬牙切齒的聲音:“還偷不偷吃了?”
陳硯趕忙討饒:“昨晚我就喝了一碗米湯,都沒看到幾粒米,我太餓了奶,我爹娘也餓得睡不著,我們一起吃的。”
想到三兒子,盧氏手上的力道一松,旋即便是深深嘆口氣。
別的窮苦人家雖也是人拉犁,到底是兄弟幾個輪換著來,她的三兒命苦,一個人拉犁。
一旁的陳硯捂著兩邊耳朵,偷偷打量盧氏一眼,見她愁得眉毛都打結了,就知道怎么對付老太太。
陳硯往老太太身邊挪了挪,小聲道:“奶,我爹兩邊肩膀一塊好皮都沒有了,昨晚腿抽筋得睡不著,再這么下去,身子怕是熬不住。”
盧氏蒼老的面皮抖了抖,語氣帶了深深的怨氣:“農忙正是要命的時候,每頓喝完清粥誰受得住!”
“所以阿奶,我們要想法子掙錢幫我爹娘補身子。”
陳硯將早就準備好的三張畫拿出來:“咱把我的畫賣出去就有錢了。”
從動筆開始他就想好了,必須要有個人帶他去縣城。
他的年紀太小,一個人去縣城不現實。
他爹娘要忙著田地里的活兒,根本顧不上他,大房是肯定不會考慮的,全家就只剩盧氏了。
從雞蛋的事他就能看出盧氏偏心三房,只要做適當引導,也可成為他一大助力。
盧氏嗤笑一聲:“你能畫什么好畫。”
“阿奶你太小瞧我了,我可是舉人老爺養大的,也是他教我畫的畫,十里八鄉都沒比我畫得更好的,不信您看看。”
扯大旗的作用是顯著的,一聽到周老爺的名諱,盧氏就信了三分。
那可是舉人老爺,是文曲星下凡。
盧氏湊過去一看,臉上便是藏不住的喜意。
這畫好看吶,人是人,樹是樹的,還有屋子吶。
舉人老爺養出來的孩子就是能耐!
再被陳硯畫個大餅,盧氏收拾好東西,帶著陳硯就往縣城去了。
陳家灣離縣城并不遠,走路也就半個時辰能到,村口偶有牛車經過,只要一人付一個銅板,就能坐著牛車去縣城。
平日里大房的陳得福和陳青闈就是坐牛車來回,一天四個銅板。
大房能坐牛車,可不代表盧氏和陳硯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