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禎捧著箱子,笑道:“嚴大人還是如此客氣,這個時辰來找皇兄?”
嚴理垂眸,眼神始終落在身前方寸地,“重新梳理過的律法需請陛下過目。”
“正巧本宮也要找皇兄……”話說一半,季禎停頓一下,“還是本宮先去吧,你在后面排隊!”
季煬現在精神不穩定,還是別和嚴理一道去見他了。
她說完,捧著箱子大步流星地先行一步,徒留嚴理站在原地,他依然垂眸,只望著眼前季禎曾站過的地方,直至再也聽不見腳步聲,他才轉身,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
兩儀殿內明亮無比,隨侍的太監宮女站在兩側,季煬又重新變成了‘人’。
季禎就待在千里江山屏隔出的偏殿中,靜靜聽著嚴理和季煬兩人討論律法上的改動之處。
她拿起皮影箱子中兩個小人,無聊地按照季煬和嚴理的動作比劃,她專注于眼前,連殿中何時沒了聲音都未注意,直至一只手接過其中一個小人的脖簽她才驚訝轉頭:“皇兄?”
季煬笑容溫潤:“這就是你為我準備的驚喜嗎?”
季禎點頭,將其中一個小人的手簽也交給季煬,“皇兄總是懷念從前,我便想著將從前重現在皇兄面前。”
她手指靈活地操縱皮影人蹲下,掐著嗓子喊:“哥!我今天去香美人的院中拔的野菜,你快嘗嘗!”
……
冷宮兩年,皇宮中的人像是遺忘了這里一樣,他們只能自己找吃食和生活用品,若是被發現又會遭受毒打。
蓮貴妃一直瘋瘋癲癲,季禎連她被廢的原因都問不出,更遑論想幫她重新獲得帝寵。
她只能靠自己。
后來蓮貴妃自縊,她心里更多的是松了口氣,立刻尋找機會暈倒在梁綺珍面前,裝乖賣巧地叫她母后。
梁綺珍沒有子嗣,對這么一個送上門還沒有母妃的孩子自然動了心思,何況……季禎是女孩,女孩不參與奪嫡,自然無人反對梁綺珍認養她。
那之后,季禎便偶爾接濟季煬,也終于打探出蓮貴妃被廢的原因!
與人私通!且被老皇帝抓個現行!
可以說,老皇帝只是廢了蓮貴妃將她打入冷宮,已經算是很愛了,但對她的兩個孩子也難免心中存疑,便只當沒有,一起關進冷宮里。
后來老皇帝暈厥,太子未立,七子奪嫡,天下刀兵四起,兩人更是活得戰戰兢兢。
……
季禎實在想不通這樣的生活有何值得懷念的,她打算用皮影戲讓季煬回憶起當年生活的苦,可別再找她憶苦思苦了!
因此,季禎一直挑苦日子演,“哥哥,你手上起凍瘡了!”
凍瘡不上藥又癢又疼,何況冷宮苦寒,當晚又下起大雪。
她自認越演越進入狀態,親身經歷后的情緒帶入連她自己都感動了,卻沒料到季煬眼中依舊閃爍著懷念之光。
“手上疼再疼,也不如被爭爭冤枉后心疼。”
季禎:“……”
她撓撓頭,硬生生將后面想說的關于‘現在有暖爐’‘咱倆再也不受凍’這些話咽了回去。
說不通,根本說不通!
待到日落月升,兩儀殿準備了晚宴。
季禎盯著盤子中三兩青菜,疑惑地挑起問季煬,“國庫最近很空虛嗎?”
“聽爭爭提起當年挖野菜,想你可是懷念這菜,特意命人準備的。”季煬神情忐忑,“爭爭可是不喜歡?”
季禎假笑,“沒有沒有,皇兄先吃!”
季煬但凡露出一絲難以下咽的表情她都必須懟死他!
然而,季禎失望了,季煬吃得格外香。
季禎:“……”
幸好酒還是好酒,季禎不愛吃菜,連喝了三壇酒,直喝得頭暈眼花眼冒金星。
迷蒙間,有人將自己抱到榻上,鼻端傳來熟悉又溫暖的皂角香,她抓著對方的手臂,終于落下淚來,“我心中實在委屈!”
那人安撫地拍著她的背,“是我做的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季禎搖頭,聲音哽咽,只不斷重復,“我心中委屈……”
初來到此世,開局就是冷宮,身上是被鞭打的疼,人還發著高燒。
是季煬不舍晝夜,忍受他人侮辱替她求藥。
她知恩圖報,對他也千好萬好,這世上,唯他們二人不能相互指責!
臉頰上傳來溫潤的觸感,一點點替她拭去眼角的淚,又留下另一片濕潤的水澤,她有些疑惑,又實在困頓迷惘地睜不開眼。
直至第二日清晨,她頭痛欲裂地醒來,發現身上的衣服已被人重新換過,她披衣出殿,看見宮女已經捧著洗漱的物件候在門口了。
“本宮原本的衣物呢?”
“昨夜您醉酒弄臟了,奴婢已經命人重新清洗,等晾干后會派人送回公主府上。”
季禎這才放心,那上面鑲嵌了許多珍珠,超值錢的!
……
接下來的日子,季禎前所未有的瀟灑,季煬像是為了彌補她,金銀珠寶不要錢地送向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