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田間勞作,知羅在一旁做繡活,活潑可愛的孩子則在田埂上歡笑奔跑,撲進爺爺的懷抱……
方才的決心一下潰散,羅東東感覺自己像個無恥反悔的自私小人,沉默良久,最終邁開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明白羅東東這是妥協了,知羅暗暗松口氣,拍拍手,重新開始喂老虎。
而羅東東離開獸園,則一路沉默地走到那失去孩子的婦人家門口。
自從知道是知羅殺了那小男孩后,羅東東就忍不住隔三差五來找那婦人。
慢慢知道了婦人的住處。
他不敢上前安慰,只是遠遠地看著婦人從焦急一點點變得絕望。
他時常盯著自己的雙手,總覺得那上面鮮血淋漓,好像是自己親手殺了那六指的小男孩。
因為在他心里,他與知羅一體,她殺人,就等同于他在殺。
此刻,站定在婦人家門口,他能清楚地聽見里面婦人壓抑的哭聲,還有她丈夫無奈又悲痛道:
“別哭了,總這樣哭也不是個辦法,你肚子里還有一個呢,再這樣日夜哭下去,只怕要動胎氣,唉……”
任丈夫如何勸,婦人都停不下哭泣。
羅東東站在門外聽著,心如刀絞地愧疚、酸痛。
突然,他聽見里面響起一聲丈夫的驚呼,緊接著就是婦人痛苦的呻吟。
丈夫驚叫:“這是要生了?你堅持住!我這就去叫人!”
接著便是一陣桌椅打翻的聲音,羅東東記得那婦人的丈夫腿摔斷了,下不了床,估計只能靠爬。
想到這里,羅東東立刻朝內大喊一聲“我去叫人!”然后飛快地跑去醫館尋大夫,又去老遠的巷子里找接生婆。
他跑得氣喘吁吁,一口氣不敢停。
瞧著大夫和接生婆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羅東東站在門口,緊張地直咽口水,不停來回踱步。
他盼望聽到一聲嬰孩降世的響亮啼哭,大約那樣就洗去些許他身上的罪孽,叫老天知道他不是殺人兇手,原諒他包庇知羅的惡。
他等啊等,盼啊盼,最終聽見的,卻是婦人丈夫撕心裂肺痛哭響徹夜空,亦如匕首扎穿羅東東的心房。
他怔了一會兒,一把拉住剛走出門的大夫的手:
“大夫,不應該母子平安嗎?里面哭什么呢?”
大夫無奈搖頭,邊擦拭手上血跡,邊嘆氣道:
“孩子丟了,天底下哪個做父母的不著急?她日夜痛哭,驚動胎氣,導致難產,所以……唉……”
大夫不忍將“一尸兩命”四個字說出口,以為羅東東是這家的親戚,安慰地拍拍羅東東肩膀,只道:
“節哀。”
羅東東不可置信地連連后退,狠狠摔了個跟頭又爬起。
借著屋內昏黃的燈火,他清楚地看見自己滿手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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