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墨墨那么一攪,云琛心頭聚集起來的火消去不少,她皺眉看向知羅:
“知羅,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這樣,但我總覺得你心里有恨、有氣。這恨與氣因誰起,你就去找誰,實在不行可以沖我!為什么要虐待陸良和潤禾?冤有頭債有主,他們又沒有得罪你!”
“好一個‘冤有頭債有主’,哈哈......”
知羅怪笑兩聲,想再諷刺云琛幾句,卻見顏十九緩緩上前,悄無聲息地從云琛背后探出半個高大的身子,像保護在幼獸身后的強大猛獸,死死地、冷冷地盯向知羅。
仿佛她只要敢再多說一個字,顏十九就會立刻沖上來將她撕成碎片。
知羅臉色驟變青白,最終撫平所有譏笑,重新變為陰森森的面無表情。
“知道了,以后不動他們。”
說罷,知羅轉身離去。
云琛還想追上去問個清楚,卻見隨行府醫已忙著為潤禾診治,她只得將心思放在潤禾身上。
府醫用了整整半個時辰,才包扎好潤禾的腿,又細細為他和陸良處理身上許多舊傷。
云琛想開口問他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顏府。
可轉念想到,如果連陸良和潤禾都走了,霍乾念真的要孤身與一個毒如蛇蝎的女人,困在這墳墓般死寂的霍府了。
看出云琛的糾結,潤禾抬起滿是傷痕的臉笑笑:
“沒事,如果再受欺負,我們就再去找你撐腰,好使的。我們不能留少主一個人在這里......”
潤禾說著哽咽了。
云琛目光顫動,低聲問:“阿念他......還好嗎?他在哪里,怎么不見他出來?”
陸良和潤禾皆一臉心痛,但顧及顏十九在場,都不敢多說什么。
顏十九自然知道,云琛是想趁這個機會見霍乾念一面。
顏十九不想,也不許。
以“太多皇上眼線在此,不便多留,以免再惹風波”為借口,他用力推著云琛往外走。
經過中院的時候,云琛腳步刻意放得又緩又慢,身子被顏十九拽得傾斜。
她不停地回頭張望,期盼霍乾念能出來見她一面。哪怕不說話,看一眼也好。
可周遭始終空蕩又冷清,沒有人出來的跡象。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經過書房時,隔著那布滿灰塵的窗欞,她忽然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望去,只一眼,頓時渾身一震,眼淚滾滾落下。
霍乾念被關在用大鎖鎖死的書房里,看著十分虛弱,一瘸一拐地走到窗戶前,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抓住窗子,保持站立。
他面色蒼白,兩頰瘦削,頭發蓬亂,衣衫臟污至極,竟然還穿著一個多月前宮變時的衣服。
最令云琛心碎的是,他脖間竟然還墜著那沉重的鐵枷,手腕上的鐐銬也不曾卸下。
知羅竟拿死了鑰匙,從來沒為他解開過這磨人的束縛!
云琛不敢想象,在她和顏十九吃飯說笑的時候,在她于湖上泛舟輕歌的時候,霍乾念都在孤獨地承受這非人的折磨。
吃飯無法低頭,走路無法邁步,就連睡覺都無法平躺!肩頭更是磨得鮮血淋漓無數次!
一瞬間,心痛和悲泣如浪頭狠狠打來,沖擊得云琛幾乎站不穩。
再回想過去一個多月自己衣食無憂的日子,她為露出過的每一個笑容感到羞恥,覺得自己像極了低劣的背叛者。
“阿念......阿念......”
淚水模糊掉所有視線,她不停用袖子去擦,生怕看不清霍乾念的身影。
她不顧一切地沖向書房,顏十九的聲音卻在身后嚴厲響起:
“云琛!想一想云望!他們一家三口還在押運途中!若被皇上知道你們私自見面,那后果你想過嗎?!”
云琛的腳步猛然頓住,整個人僵在原地,控制不住地顫抖。
她哭泣著看向書房,霍乾念鳳眸含淚,定定望著她,輕輕搖了搖頭,勉強溫柔一笑。
那笑容好像在說
琛兒,我好想你。
琛兒,我不怪你。
這笑容里的含意,云琛全都明白。
可也正因明白,她才更覺痛苦,霎時淚如泉涌,整個人有些崩潰地哭出聲。
但顏十九怎容她如此,好不容易一個多月來想盡辦法,天天帶云琛忙碌、折騰,斷絕她和霍乾念的一切聯系,怎能眼睜睜看著她與霍乾念在這里眉目傳情!再續情緣?!
“云琛,走吧!”
顏十九有些粗魯地抓住云琛胳膊,大力朝外拉扯。
云琛被一點點拽離棲云居,一直到被拉出霍府的大門,她還是癡癡望著那方向,哭得額頭一片緋紅。
“萬宸,你留下,再多看顧陸良和潤禾些許,也好好與少主夫人商量些許,將霍少主身上的枷鎖去了吧!”
在臨上馬車之前,顏十九這樣冷冷地對萬宸下令,然后努力摁摁眉心,趕走那十分不耐,盡量將語氣放得溫和,對云琛道:
“這已是我能做的最大努力了,云琛,別叫我為難。”
云琛流著淚點點頭,聲音發顫:
“我懂......顏十九,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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