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的接觸,羅彬也算差不多了解胡杏和苗緲的性格了。
胡杏任何事情,都覺得自己可以,能行,是個堅韌女子。
苗緲雖說刁蠻了一些,但聽話的時候,的確聽話,說了緣由,哪怕這緣由不夠合理,她一樣會聽。
當神道門徹底閉合,黑暗徹底籠罩。
啪嗒一聲,是羅彬打開了隨身的手電筒。
光束不能照射出去太遠,大概只有身前一兩米。
挪動方向,電筒照向右側。
內凹的洞壁中,立著一個兩米高的鎮墓獸像。
石像遠不止一個,只是說,羅彬只照了一個而已。
寬大的耳葉,長垂至胸前的鼻,長牙彎曲上翹。
這是一頭象形獸像。
地宮不是簡單的地宮,如果這樣走進去,一樣是表象,真就是進一個地宮里邊兒。
羅彬的手指,摁在了長牙頂端。
觸感略冰涼,又帶著一絲怪異的溫潤。
羅彬這才反應過來,這是真的象牙,鑲嵌在了石像上?
指尖本身是有傷口的,血溢了出來,羅彬在象牙上涂抹。
隱隱約約感受到了紋路,這象牙上也有符,肉眼本身不可見,觸碰才感受,涂抹了血之后才顯得清晰。
忽然,光線亮了起來。
沒有任何緩沖,沒有任何預兆,整條神道都有了光。
羅彬關了手電筒。
光源來自于每兩個鎮墓獸之間延展出來的燈盞。
這燈盞極大,里邊兒裝滿了油脂,燈芯不算太大,可這種燈多了,一樣能驅散暗沉。
進來了么?
這才是深層的地宮,才是六術方士盤踞之地!
閉眼,羅彬靜靜感受。
一絲絲感知,變得清晰起來。
其實最開始羅彬到這里的時候,就想利用情花果之間的感知找到上官星月,算是另辟蹊徑。
結果垣局之中完全感受不到上官星月的存在。
羅彬就知道,是因為這里的風水問題。
如今真進了地宮神道內,那股感知便清晰許多。
這證明了戴濟沒有騙他。
……
……
“星月,你怎么出神了?”
戴志雄忽地問。
四周都是立柜,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盒子。
旁邊的爐子正在冒著微微火光。
上官星月正站在桌前,一手握著藥舂,一手握著搗藥杵。
她本身在研磨藥石,很是認真。
這一瞬,她呆呆看著前方,一動不動。
上官星月心里很茫然啊,又帶著一絲絲震驚。
她怎么感覺到了師弟的出現?
師弟,居然來了這里?!
師弟,來找她了嗎?
就這么一瞬,上官星月又內心清醒了一些。
羅彬不是來找她的。
只有可能是來找胡進以及黃鶯。
“我沒事,師尊,我只是忽而想到了一個人。”
上官星月繼續舂藥,語氣和神態都顯得很溫和,和先前如出一轍。
她,拜師了。
上一次,戴志雄說過,她想離開,就可以離開。
她離開了。
不是真的走,不是丟下黃鶯和胡進。
她是想看看,戴志雄是真心實意,還是騙她。
被送出地宮后,她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垣局中。
她走下主山,進了魯邸村。
她看見了關口,走出去就離開了垣局。
然后她回來了。
她知道戴志雄不是騙子,是真的看中她。
她的確需要變得不同。
單純先天算,她一輩子都不能改變什么,她想要肅清柜山,想要再立起先天算的大旗,想要清理門戶,就必須得有更厲害的手段。
戴志雄就是最優解。
拜師之后,戴志雄果然開始教她方術。
她也明確提了,能不能將黃鶯和胡進放走。
戴志雄也告訴了她不能,這是代價,黃鶯活命的代價,胡進活命的代價。
還有,地宮的秘密不能被先生傳出去,否則普天之下,太多人覬覦他們方士練出來的丹!
這很危險!
戴志雄還說了,他知道黃鶯和胡進一直想走,更知道,他們兩人的思維方式已經極端了,認定這里有問題,可方士煉丹,本就用盡天下各種物料,陳尸又叫做蜜人,本身就是一味主料。
因此,這是他們的偏見。
如果這種方式有問題,那不就說明歷朝歷代的王侯將相有問題?問題本身是不存在的,是人看待問題的方式不一樣。
在退一萬步說,人本身是無中生有,用陰陽學說來斷,人本質上是循著生氣而生,汲取了陰陽物質,有了體魄,養出二五之精,人死之后,二五之精散去,軀殼被煉丹,也相當于還于陰陽萬物,這是一個輪回。
上官星月被說服了。
這道理很深邃,又很直白。
一鯨落而萬物生,不就是如此?
“你想到了誰?”
“是秦天傾,或亦袁印信?”戴志雄問。
話語間,戴志雄余光掃過長桌右側邊緣,那里立著七盞燈,他尤其看著第三盞。
“是師弟。”上官星月回答。
戴志雄面上不經意有一絲笑容,才說:“嗯,羅彬那人,心思雖說深沉了一些,但不可否認,是個苗子,他有自己的路,你不應該多想他。”
“我命戴濟去取一個極好的蜜人了,你需要沉浸精神,屆時不能浪費了好藥石。”戴志雄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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