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說,這是一位世家少爺都不準確了。
因為此人整體沉斂的氣質;朗目疏眉的風度。
可奇怪的事,那人明明是收著的看起來挺溫和,但那看似像被量過的坐姿,只往那一坐,就坐出了幾十年的家風嚴謹的教養,也坐出了不敢和他對著干的感覺。
還因為此人走路帶風,不是年少足風流那種追風少年的灑脫帶風。
也不是白慕的那種芝蘭玉樹的從容。
而是走路帶風,但自然松弛,好似無論何時何地,都帶著點望天上云卷云舒的波瀾不驚。
更因為此人聽別人講話,含章可貞的態度。
那個男人目光所及,眼神從不遲疑躲閃,就能看出來,這個人,順境不囂張,逆境不氣餒的沉穩。
沒有上位者看下面人居高臨下的輕蔑不屑或顯擺。倒是有做事不需要人人理解,做人不需要人人喜歡的淡定。
在許田芯看來,一般對別人愛居高臨下的,說明他自家官就沒做多大,也沒見過什么真正的大官,沒見識就不懼怕,不知道天外有天、
而這里真正商人之子,由于商在這里地位低,和現代是兩碼事。有句話叫做你我皆凡人,凡人就會把心里的欲望表現出來,越缺什么,越愛表現什么。就愛提認識誰。有些富商還愛暗示,別看他是商人,他官場也是有認識人的,而眼前這位穆星野的身上,通通沒有這些。
可他一個“富商之子”,還是如此年輕的年紀,精神內核多么的強大,狀態氣質又要看起來多么的沉穩,才會讓許田芯一個現代見過世面的人會給出這樣的評價。
所以說,他沒有凡人的欲望,除非是出家了,他沒出家那么就只剩下一個可能……
許田芯瞟了眼,此時穆星野在執起茶杯的手。
胡椒奶奶給他倒茶不小心倒外面去了,他看胡椒奶奶要用抹布擦桌,還要幫他擦衣服,幫忙拿起杯子說:“無妨,不要緊”。
手的外面看起來修長,皮膚不錯,如果自己沒看錯的話,手掌紋卻有習武厚繭。
有習武厚繭,家世極為優越,對她還沒有惡意……就在許田芯再次抬眼看向穆星野時,穆星野也在看向坐在旮旯她。
兩兩相望幾秒后,許田芯先假裝抬腿讓胡椒奶奶掃杯子碎片,率先低下頭,躲開了穆星野的眼神。
許田芯躲開了,也就沒看到穆星野低頭間擦拭濕的那塊衣襟時笑了下。
許田芯也沒看到,穆星野身側另一位風華正茂的小伙子,也在一直觀察許田芯。
這位小伙子心想:猜出少爺身份了?
這是什么樣的聰慧姑娘啊。
等等,說來別去。為什么大家今日都是差不多的打扮,沒什么上下級,身形差不多,也都是看起來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少爺這回可是帶了四個人來,許姑娘卻為何從進屋眼神就只瞟過少爺,好像看不到他們另外幾個人似的。
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們另外仨人。
他們幾個到底是差在哪了呢。
而此時,別看大家心里活動挺多。
事實上,剛進屋沒過多大會兒功夫。這面連客套話還沒說完呢。
這不嘛,錢員外正在和許老太試圖熟絡一番,先是夸獎許家發展得很快,他最近有耳聞,問了問互市鋪子的買賣咋樣,又問:“家里是您當家吧,把這個家帶得特別好。”
許老太很給三個兒子男人面子,特意一邊給介紹仨有,一邊說道:哪里是我一個人。大事兒,其實是我兒子們說的算。小事兒,才是我和我孫女說的算。”
“怎么分家里大事還是小事?”錢員外心想:那我們買地這事兒,在你家算大還是算小。
許老太沒停頓就回答道:“確定大事還是小事,這事兒是我和我孫女說的算。”
許家三友給老娘證明,表示說,沒錯,我們家分工比較明確,家里一直很和睦,主要就在于,他們長這么大,還沒遇到過讓他們仨拿主意的大事。
錢員外:“……”合著就是你們仨不當家唄。
這回知道該找誰了,而錢員外也有“長輩通病”,看許田芯太過年幼,又坐在旮旯似乎沒什么話語權。
他就直接和許老太提起正題說怎樣換地。不能再耽擱功夫了。
卻沒想到許老太開口依舊是斬釘截鐵的:“不賣,我們家想要……”
“奶奶,奶奶奶……”許田芯隔著三位叔叔,忽然把許老太的話打斷。
許老太、許家三位叔叔,于芹娘通通一愣。
田芯兒,不是你進屋前叮囑我們的嗎,天上下刀子都不能賣。
為此,我們還一路走來時,研究了一番商戰。
比方說,對方要是敢強買強賣,我們就放狠話,敢買在我們周圍,讓你們養啥都不消停,鬧心死他們。
我們還可以告小狀,告到鎮北軍那里,把他們地封了,嚇死他們。
他們要是養殖牛羊馬雇人,我們還可以派出臥底去那里干活,看看他們是怎么養牛羊馬的,學他們的運營模式。
總之,全都是一些樸素的手段。別看聽起來合法又有病,但起碼不違法不致命。而且雖然沒有起風了,他也該破產了霸氣橋段,但是會猛踹瘸子那條好腿,農家有農家的作法,也能要敢壓迫咱們的富貴人半條命。
而眼下我們照你安排咬緊牙關不松口,你給打岔,瞧這樣好像又變了主意。
許老四瞟眼穆星野,他侄女從進屋就瞄對方。
錢員外也急了,他緊張得直冒汗,許老太怎么還說不賣:
“我們是帶著誠意來的。我說句實話,你開商鋪很是辛苦,天不亮就要起來做飯,也聽聞你家已經買了不少荒地,能干得過來嗎?再一個,步子真不能邁太大,咱一年攏共才能掙多少,對不對?這是我的經驗之談,我們這面會給你……”
“我這個月掙四百兩。要是再加上我孫女那些,那就不細說了,步子不大。”本來許老太不想裝來著,可是她討厭別人和她裝前輩。
錢員外旁聽忽然傳出一聲輕笑。
九寶實在是忍不住了,反正少爺也有點忍俊不禁,因為錢員外忽然愣住,打岔問許家奶奶道:“掙這么多嗎?”
許田芯不得不把許老太叫出來單聊:“各位失陪一下。”
出來就說:咱賣,也別加價,就正常賣。
為啥。
“奶,因為他是霍允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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