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和鞋布面,過月余里正回來去賣貨再給你娘送去。
鞋大小就依照大多數男的腳那般做,你娘常做手工活都知道。烏拉草,除那五十雙鞋要用到的,再讓你娘和你倆弟弟院里房頂上能曬多少就摟回家多少,完了都給我捶打好。”
許老太想收上來,回頭賣給那些闖關東走西口的商隊。
要知道外地人冷不丁來他們這里都會被凍得不輕。
身上的棉衣,尤其腳上的棉鞋,不一定會準備得那么充分。
而烏拉草別看只是種植物,但它能和人參、貂皮并立為當地的三寶,可想而知其珍異。
而且只有他們這里江河潮濕地帶遍地都是,離開這里,別的地方非常少見。
也是這里的人被凍得不輕,千里冰封,北風刺骨,才一代代慢慢總結出怎么使它御寒。
記憶中,關于烏拉草使用應是從草根割取下來放外面晾曬,烏拉草曬干后即可扎成草把,接著左手握緊一個草把,右手持木錘對干草進行反復捶打,會捶到你懷疑人生也捶得只剩下草纖維,再抖抖讓碎屑脫落。要讓這些干草,什么時候被捶打得如細絲狀,摸起來還柔軟如棉才能縫在棉鞋里。
到時腳上穿著用布、棉花,再縫制一圈從腳底到腳脖都裹著烏拉草的鞋,相等于把整個腳包住的鞋墊,零下四十多度啥事兒沒有。
而且這種鞋還排濕排汗,聽說還緩解疲勞,舒筋活血。到時她賣鞋的時候指定都得介紹,除了不能吃,啥都緩解。
像這種烏拉草鞋,在鄉下很普遍。城里富人才穿用毛皮縫制的鞋。
許老太合計著,或許五十雙都不夠用,備不住只一條浩浩蕩蕩的商隊過來,那前后管隊伍的就會有好些管事人,那一個個都不差錢。再說凍急眼的時候,哪還顧得上錢,她又不會黑心價賣。順利的話,一支隊伍就能把她這些鞋全包了。
讓誰干這活都是干,讓親家干吧。
“等賣了銀錢就給你娘結算,至于烏拉草比照著……”
許老太沒說完,于芹娘就跑了出去。
出門前還把倆空桶挑走。
她明早回娘家,本來就耽誤工分換魚,再不把水缸挑滿,該全靠婆婆和侄女干了。
“噯?這毛病我必須給她改改,從來不等我說完。”
許田芯扭頭看向院子:“奶,嬸娘是感動的,又不好意思在你面前掉眼淚。”
是的,在去挑水的路上,于芹娘步子走得鏗鏘有力,哭得也比她嫁人那日親娘潑出一盆水喊道“好好過日子”時還慘。
長這么大,沒遇到過幾個對她好的人。
于芹娘覺得心在變燙。
說句不恰當的,就算哪日她男人沒了,她想自己也不要離開許家,會像親閨女那般伺候婆母。
而于芹娘這水挑得沒完沒了,恨不得連家里各個盆里也蓄滿水,就好像明日村里那口老井要停水似的。
還誰攔也沒有用,遇到村里巡邏的要伸手幫忙,不用人家。認為自家過日子,婆婆有她就夠用了,不要欠人情。婆婆說不準再挑水也不好使。
真整不了這軸性子。
所以許老太是伴著嘩嘩的水聲睡著的,但她才瞇瞪著,就聽到有人站在炕前,正好是她腦袋上方幽幽道:“娘,那是大哥留給芯兒的……”
“你給我滾回去!”
“不是,娘”,于芹娘扒著門框鼓足勇氣道:“我是來支招的,您聽我說完。咱眼下確實沒處借銀錢,但給孩子錢動了,也不能白用。用孩子的錢才買得上荒地開得起鋪子,那鋪子掙的錢是不是也得給田芯單獨留出來一些?你就是出外借還得給點息錢呢,對不?到哪都講得通的道理。”
許老太被于芹娘嚇得不輕,緩著心臟,心想:在哪呢那錢,還沒開始掙就惦記分。
“我心里有數,你能不能回去睡覺?”明早還約了劉老柱吶。
可于芹娘走幾步又倒退回來:“還有最后一句,回娘家的路費……”
給你報嘍,報銷,許老太給于芹娘帶足二十個銅板,到底給她攪合得毫無睡意喊道:“明早背兩個干糧再走,別傻乎乎不吃飯。”
第二日天還有些黑著,于芹娘用筐背著五條魚走上鄉間小路。
她沒有等隔壁于加棍發車就離開了,因為從二道河村發車到她娘家要多收兩個銅板拉腳費。她多走一段距離,再站在路邊等于加棍的車就來得及。
她也沒背走十五條魚,那是婆母要操心村里好些事用工分賺的,她咋那么黑心呢,家婆連碗魚肉餛飩都不舍得吃,她白給娘家哪能好意思拿走那么多。還不如讓娘家多制鞋,讓大弟二弟也勤快些多摟草,能讓他們靠雙手賺錢才叫真的幫到娘家。
而許老太壓根兒不清楚傻兒媳是幾點走的。
此時,許老太正和劉老柱站在想買的荒地上比比劃劃,規劃著怎么個買法。
劉老柱只有一個感受,果然叫他老哥就沒好事兒。
因為你看誰家買田地,不是按照畝數買?
再看這位,劃個長方塊買,你買個圓圈得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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