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京城,沒有了往日的喧囂。
街上空蕩蕩的,偶爾有車駛過,也顯得形單影只。
這不是因為天氣冷,而是因為那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像一層無形的陰影,籠罩在城市的上空。市里已經發了通知,勸說市民盡量居家,避免在公共場所聚集。
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臉上都戴著口罩,行色匆匆。
劉清明其實也不想出門。
難得的周末,在家里陪陪媳婦兒,睡個懶覺,不香嗎?
可沒辦法,他跟謝鴻飛約好了。
要去看看那批所謂的“防疫物資”。
跟蘇清璇簡單交代了一聲,劉清明便穿上外套,開著那輛單位配的普桑出了門。
這個年代沒有微信定位,找個地方全靠電話和地標。
劉清明按照謝鴻飛給的地址,一路把車開到了市郊。
冬日的郊外更顯蕭瑟,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中搖曳。
開了許久,他才在一條岔路口,看到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車。
一輛黑色的日產公爵王。
這車在八九十年代,是身份的象征,落地價高達七十萬。
那個時侯,京城二環的商品房,也不過一千多一平。
在奧迪還沒有徹底占領官車市場之前,公爵王就是頂級豪車的代名詞。
即便到了現在,這臺保養得極好的公爵王,依舊氣場十足。
相比之下,劉清明的普桑,就像個貌不驚人的跟班,顯得有些寒磣。
劉清明把車停在公爵王后面,推門下車。
冷風一下子灌了進來,他緊了緊衣領。
公爵王寬大的車頭前站著一個男子,大衣包臉,正是謝鴻飛。
他朝劉清明招了招手。
劉清明走了過去。
“在哪兒?”他開門見山。
謝鴻飛似乎對他這種急切的態度有些意外,慢悠悠地站直身l,一指后邊。
“這么著急干嘛?來都來了。”
“太冷了,早看早完事。”劉清明說。
“行吧,跟我來。”
謝鴻飛沒再多說,轉身帶著劉清明朝前走。
這一帶是片老工業區,到處都是灰撲撲的廠房和高聳的煙囪。
劉清明記得,前世這里在奧運會之后就會被全部拆遷,建成京城又一個繁華的商圈。
但此刻,這里只有荒涼和破敗。
不過,奇怪的是,雖然看著荒涼,但遠處廠房里,依然能隱隱聽到機器的轟鳴聲。
周末還在開工,可見訂單并不少。
謝鴻飛領著他,拐進路邊一家工廠。
劉清明抬頭看了一眼,廠門口掛著一塊斑駁的牌子。
“凱豐紡織廠”。
他不動聲色,跟著謝鴻飛走了進去。
一進車間,巨大的噪音便撲面而來,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機油和布料混雜的怪味。
地面上隨處可見油污和布料的碎屑,衛生狀況堪憂。
謝鴻飛顯然也受不了這里的環境,從口袋里掏出兩個口罩,遞給劉清明一個。
劉清明接過來一看。
是最普通的那種棉布口罩,防塵保暖還行,至于防護病毒,基本等于零。
他默默戴上。
兩人穿過嘈雜的生產車間,來到廠房的另一頭。
這里似乎是一個臨時的裝配車間。
幾十個工人正坐在流水線旁,埋頭忙碌著。
他們正在生產的,正是口罩。
所謂的全自動生產線根本不存在,一切都靠人工。
更讓劉清明心臟一沉的是,他沒有看到任何無菌消毒的設備和流程。
工人們只是簡單地將幾層材料疊在一起,然后用機器壓合,剪裁,再裝上耳帶。
整個過程,草率得令人發指。
這里的環境,比外面的生產車間好不了多少。
劉清明甚至看到一個工人,中途打了個噴嚏,然后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擦了擦鼻子,繼續手上的活。
他強忍著心頭的怒火,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謝鴻飛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這些細節,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
他把劉清明帶到旁邊一個堆記紙箱的區域。
這里是成品區。
謝鴻飛隨手從一個打開的紙箱里拿起一個剛生產出來的口罩,遞給劉清明。
“劉處,這就是我們的貨,你看看。”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炫耀。
劉清明接了過來。
只看了兩眼,他就知道,這種口罩問題很大。
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