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明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
會議室里死一樣的寂靜,瞬間被壓抑的嗡嗡聲取代。
所有人的視線,都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從驚愕的王光明臉上,最終匯聚到了劉清明的身上。
有震驚,有疑惑,有不解,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這反轉來得太快,太猛烈。
汪明遠放在桌下的手,驟然握緊。
好一招釜底抽薪!
這是最直接,也是最無恥的打法。
在教編指標這件事上,他們已經輸了,輸得體無完膚。省長和省教育廳兩座大山壓下來,他們連反駁的余地都沒有。
既然在公事上扳不倒,那就從私德上,從廉潔上,對劉清明這個人,發起最致命的攻擊。
只要把劉清明打倒,他這個把劉清明帶到常委會上的市長,同樣要承擔責任。
何群胸中的郁氣一掃而空。
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動作不急不緩。
他看向紀委書記王光明,用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王書記,既然有同志實名舉報,那就把舉報信的內容,當著各位常委的面,念出來吧。”
“我們黨的原則,是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也絕不冤枉一個好同志。”
“是,何書記。”
王光明應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開始宣布。
“舉報信第一條:云嶺鄉鄉長劉清明,涉嫌利用職權,收受巨額賄賂,侵吞集體資產。”
“具體指控:劉清明在處理騰飛礦業公司退還給云嶺鄉的七座小煤礦過程中,利用這些煤礦的所有權,向市里國有銀行貸款六百萬用于修路,而在實際操作中,該賬戶由劉清明同志一手掌握,鄉里任何人都不得插手,這是違反財務規定的。”
“同時,劉清明經鄉黨委會討論決定,與鄰近的河口鄉達成合作協議,聯合開發新的礦脈,其中是否有利益輸送,或是侵吞集體資產的情況,望查證。”
話音落下,會議室里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六百萬!
在這個年代,對于一個偏遠貧困鄉來說,這簡直是天文數字。
更何況,還牽扯到違規貸款和利益輸送。
任何一條,都足以讓一個干部萬劫不復。
王光明沒有停頓,繼續念道:“舉報信第二條:劉清明同志個人作風存在嚴重問題。”
“舉報信稱,劉清明與云嶺鄉分管文教衛生的副鄉長于錦繡,長期保持不正當男女關系,超越了正常的同事界限。兩人關系曖昧,在鄉政府造成了極其不好的影響。于錦繡同志的家庭因此破裂,其前夫曹某某,曾因此事當眾在鄉政府門口與二人發生肢體糾纏,其影響極其惡劣。”
這一條念完,之前替焦作仁說話,被劉清明一番話懟得灰頭土臉的統戰部長,腰桿都挺直了。
他瞥向汪明遠,那表情里充滿了挑釁。
看你還怎么保他!
王光明停頓了片刻,從記憶里找出最后一條。
“舉報信第三條:劉清明同志濫用職權,工作方式簡單粗暴。”
“舉報信稱,劉清明在處理東山村與神臺村的村民糾紛時,曾使用暴力,親手毆打村民楊二,致其受傷。事后,劉清明還利用鄉派出所,對楊二進行威脅恐嚇,在云嶺鄉造成了恐慌情緒,嚴重破壞了黨群干群關系。”
三條指控。
一條經濟犯罪,一條道德敗壞,一條濫用職權。
條條見血,條條致命。
宣讀完畢,王光明坐在座位上,不再開口。
會議室里,針落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封舉報信的內容給震住了。
太狠了。
這已經不是舉報,這是要把劉清明往死里整。
汪明遠沒有去看任何人,他只是看著劉清明。
他想從那個年輕的鄉長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慌亂,或者憤怒。
但他失望了。
劉清明依舊平靜地站在那里,像一棵扎根在巖石中的青松,仿佛王光明剛才念的那些,都與他無關。
何群抓住了這個機會,他感覺自已重新掌控了整個會議室的節奏。
他重重地一拍桌子。
“同志們,情況大家都聽到了!”
“觸目驚心啊!一個鄉長,竟然敢如此胡作非為!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作風問題,而是可能涉及到了嚴重的違紀違法行為!”
何群的聲調陡然拔高,他轉向劉清明,厲聲質問:
“劉清明同志!對于舉報信上的這些指控,你有什么要說的嗎?你有什么可以辯解的嗎?”
不等劉清明回答,何群立刻轉向了紀委書記王光明,直接下達了命令。
“王書記!我提議,根據組織程序,立即對劉清明同志采取措施,進行隔離審查!必須把問題查清楚,給我們清南市的干部隊伍,清除害群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