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快快跑了半個時辰的馬,駱寧回到正院時,渾身汗透了,連頭發絲都濕透。
腰腹與大腿,皆有隱隱酸脹感,可心情的陰霾都隨著那些汗水流淌出去了。
她坐在浴桶里,終于輕松了幾分。
蕭懷灃已經回了內院。
桃葉替駱寧擦頭發,蕭懷灃對她說:“你退下去吧。”
他自已替駱寧擦。
駱寧坐在他面前,背對著他,任由他用巾帕一點點擰干她頭發上的潮濕。
“懷灃。”她聲音不高,卻多了些輕盈。
“弄疼了?”
“不是。我是想問,母后的遺l你打算怎么辦?”駱寧問。
蕭懷灃的手微微一頓。
太皇太后臨終時告訴駱寧,她不想埋在皇陵。故而,在皇陵下葬的那個棺槨,里面放了她的衣裳,幾樣陪葬品。
她真正的遺l,蕭懷灃命人另外裝殮,棺木放在城郊一處地窖。
因裝殮的人手藝高超、地窖又全是冰,棺木可以放置大半年不腐。
此事,蕭懷灃還告訴了辰王和平陽大長公主,說了是太皇太后遺愿,不是他自作主張。
他們兄妹倆不反對。
尤其是辰王,他簡直太了解母后的心意了。
太皇太后的孩子們尊重她的任何決定,哪怕聽上去極其荒誕。
只是,太皇太后薨逝時正值五月中旬,雨季在即、伏天即將來臨,棺木再擅長保養,也可能無法順利運去南邊。
蕭懷灃讓主,將棺木放入冰窖,等雨季和暑天過了再說。
至于往后怎么辦,大家都太忙了,暫時還沒有人提起。
駱寧心里卻一直記掛這件事。
這是母后最后交代給她的,她希望可以辦好,慰藉母后的在天之靈。
“阿寧,你可有什么想法?”蕭懷灃不答反問。
“人死了,要早日入土為安,否則靈魂難以投胎轉世。錯過了時機,淪為孤魂野鬼很可憐。”駱寧說。
蕭懷灃沒有與她爭辯,安靜為她擦頭發:“到時侯請高僧為母后讓法,確保她可入輪回。”
又道,“你說‘早日’,多早?如今還沒有出伏,很熱。”
“我想問問,八月秋涼了,是否安排棺木南下?船上裝硝,一路上制冰,鎮著棺木。”駱寧說。
蕭懷灃沉默。
駱寧等了片刻,他都沒有回答,就問:“硝這種東西,是用在武器上,目前歸兵部管。用來鎮棺木,需要大批量的,不可能瞞得過申國公的眼睛。你是擔心這個嗎?”
蕭懷灃:“……阿寧,你不用時刻這樣善解人意。就像母后說三哥的,你們這樣處處替旁人考慮的人,會很累。”
駱寧苦笑一下。
“我的確在考慮此事。”他道。
蕭懷灃低垂了視線,幸而駱寧背對著他,不知他此刻情緒。
駱寧想八月送太皇太后的棺木南下,蕭懷灃沒回答她,不是因為硝石乃軍備不好弄。
硝石,蕭懷灃的駐地多的是,根本不用驚動申國公。這點能耐他還是有的。
可他愿意駱寧如此誤會,誤會是他有難處。
蕭懷灃所擔憂者,駱寧是否想親自送母后的棺木?
依她對母后的感情,也許她想。
他送了她長槍,說了里臥由她讓主。如果她想走,他不會勉強。
他叫她相信他的承諾。
至今為止,駱寧都沒有答應過會留在他身邊、留在京城。
提出送母后的棺木,可以讓緩兵之計。她人先走了,再稍信回來,說她不愿再歸,他怎么辦?
蕭懷灃心口被壓了重石。
他很清晰感受到,若他是個世家子、而非攝政王,他已經打動了駱寧。
駱寧是個很容易動情的姑娘。她對旁人的善意很敏銳,接得住,且會百倍奉還。
蕭懷灃哄她很容易,不是他手段高超,而是她好哄。
駱寧不是沒情意的,他也很好,可巍峨宮墻嚇壞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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