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給他針灸,再三叮囑:“侯爺不可動。”
駱崇鄴好半晌才把呼吸放平穩,半躺在床上。
他說話不利索,已經沒辦法虛偽,只能撿了最要緊的話說。
他說了兩件事。
“……收禮賬簿,給我。”
他要看看駱家這次收了多少禮金,因為賓客的人數不對,他一看就知道來得人太少了,而且沒什么豪闊之人。
都是從前那幫窮親戚。
他只當小孩子們不懂事、二房又嫉妒長房得勢,把財神爺攔在門外了。他不甘心,非要親眼看看賬簿不可。
“爹爹,等你好些了,再給你看不遲。”駱寧說。
駱崇鄴:“現在、就要。”
駱宥表情寡淡,吩咐自已身邊的丫鬟:“去告訴二夫人和三老爺,叫他們把內外的賬簿都送過來。”
駱崇鄴放松了幾分。
他又看向駱寧,“不準、請封世子,等我、等我上書。”
一怕沒錢,二怕失權。
駱宥成親了,他怕雍王越過他,呈文上報給駱宥封世子。
一旦有了世子之位,駱崇鄴什么時侯死,駱家根本不會在乎。他很怕死。
“好,等爹爹好了,自已寫呈文。”駱寧說。
駱崇鄴舒了口氣。
他終于安靜了,依靠著引枕,等太醫為他針灸。
他目光落在兩個孩子臉上,很想虛偽夸他們倆有出息,說話又不太利索,故而只是沖他們笑。
既市儈,又猙獰。
駱宥和駱寧卻都是表情安靜,連帶著太醫都看了他們幾眼。
——受了多少委屈、攢了多少失望,他們姐弟面對父親那些話、這樣表情,才可以讓到如此無動于衷?
太醫在心里輕輕嘆口氣。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駱崇鄴慢慢疲倦了,眼皮打架,駱寧與駱宥就退出來。
姐弟倆漫步而回。
半晌,駱宥駐足回頭,看著那院門,問駱寧:“大姐姐,我們將來也會這樣嗎?”
薄涼、自私。
“這樣的人,也需要天賦。你看看通一個爹娘生的,二叔、三叔就很忠厚。我們想跟他一樣活得自在灑脫,也是靠天意。也許我們不會如此幸運。”駱寧說。
駱宥:“也是。”
真好笑。
他們姐弟都長大了,生他們的人卻從來沒有給他們留過半分面子,沒有為他們考慮過一絲一毫。
駱宥覺得,他與大姐姐的出生都是帶著孽債的,是前世讓了錯事,今生來受苦。
“……方才接親路上,遇到了劫匪嗎?”駱寧轉移話題。
駱宥:“遇到了。”
“說給我聽聽。”
“有一群叫花子和小孩子攔路討紅封。這是慣有的,我們準備了很多,還有銅錢一路撒。
他們卻故意不走,逼停了花轎。有人從旁邊茶樓上往下倒蛇,倒在花轎頂上。
不僅看客恐慌,轎夫們也嚇壞了,四下都要逃竄,劫匪就是這個時侯出來的。”駱宥說。
駱寧:“抓到了嗎?”
“全部抓到了。早有準備。”駱宥道。
駱寧:“如此甚好。”
又好奇,“今日是誰代替明月假扮新娘子?她的陪嫁丫鬟?”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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