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德笑道:“熊先生如果有什么考慮好的方案,不妨先說來聽聽。如果行得通,我們也可以參考參考。”
熊信看施耐德臉色還算輕松,不像是生氣的模樣,這才試探著說道:“若是貴方能將這建國的時間緩上一兩年……或許很多事情都能好辦一點。”
“這就是熊先生的辦法?”顏楚杰忍不住開口道:“等緩上個一兩年之后,熊大人說不定就已經進京做官去了,到時候南北就算是翻了天,也不關他的事了。他離任之后才出事,反倒是顯得他在任期間特別有手段了,對吧?”
熊信連忙否認道:“在下絕無此意!顏大人切莫誤會!”
顏楚杰正色道:“建國這件事,不瞞你們說,我們從登陸三亞的那一天就已經開始籌備建國了。但我們不是造反的蟊賊,不會占了幾個山頭就狂妄到給自己封王,我們要做的事情,這些年下來相信你們也都看到了。如果單純只是為了要建個政權當當土皇帝,這幾年里我們有無數的機會,但直到今時今日才實施這件事,是因為我們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了。大明朝廷對此會有什么態度,我們也已經預計到了,但這并不能改變我們的既定計劃。當然熊先生剛才所說的也是實情,所以我們雙方更應該通力合作,盡可能將麻煩消弭于無形。”
熊信和董煙云聽得都是瑟瑟發抖,盡管他們早就知道海漢的圖謀,但真正聽到海漢首領之一的顏楚杰親口說出來又是一回事。不過聽顏楚杰的口氣,這事似乎也并非完全沒有轉機。他們也知道海漢人善于謀劃大事,花了數年經營出了如今的局面,也足見其謀略之高。
熊信起身向顏楚杰深深一揖道:“適才是在下失了,還請顏大人指教!”
顏楚杰道:“指教說不上,但剛才施總說的拖字訣,并不是隨口說出來糊弄二位,而是有依據的。根據我們的推測,今年大明的內憂外患將進一步加劇,內部除了農民軍作亂之外,還會在中原地區出現大面積的饑荒,而外部麻煩就是北邊的后金,宣府、大同都會遭受攻擊,明軍大概會吃大虧。在這種情況之下,朝廷的注意力肯定會集中在北方,至于南方這邊冒出來什么海漢立國這樣的花邊新聞,能引起的關注也會極為有限,只要能拖上一年半載,我方自然會有辦法應付你們的朝廷和皇上。”
崇禎七年對大明來說無疑是形勢繼續惡化的一年,年初農民軍就攻入湖北、漢南,而四月開始的山西、陜西兩地饑荒又加重了內亂,大量無衣無食的流民為了保命加入到農民軍中,明將習慣性的殺良冒功更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反作用。
這一年后金統治者皇太極為了統一漠南蒙古,組織大軍二次西征察哈爾,到下半年回師東北的時候,順便就在宣大地區打草谷,攻破大明邊境多處城池,造成的損失無法計數。
大明現在已經進入了按下葫蘆浮起瓢的局面,根本無力徹底解決國內國外的麻煩,軍隊疲于奔命,朝廷收入銳減,人口集中的北方地區民不聊生。也就只有江浙福廣這些東南沿海地區,還依然過著比較太平的日子。當然了,如果不是海漢武裝在這幾年里擺平了兩廣民亂、沿海海盜和外來的西方殖民武裝,這些地區也未必就見得能有當下的寧靜。
在大明目前所處的狀況下,如果崇禎還能騰出手來對付南邊的海漢,那顏楚杰也只能為他鼓掌了。當然這種可能性并不大,因為瓊州島在大明朝廷心中只不過是流放犯人所用的南方蠻夷之地,而不是什么蘊涵無盡財富的南海寶地,朝堂上包括崇禎在內的那幫人根本就不知道瓊州島具體長什么模樣,對這里的認知也僅僅只是來自于公文和部分上京述職官員的描述而已。只要崇禎沒瘋,就不會把主要的精力集中到瓊州島的歸屬和海漢這種“海外番邦”的作亂問題上來,頂多也就是下旨責令兩廣官府處理而已。
只要朝廷不派大人物到南方來督戰,海漢跟熊文燦足以商量出一百種拖延時間的辦法,把這種含糊不清的外交局面繼續拖下去。拖上一兩年之后,海漢騰出手來,就可以慢慢跟處于存亡邊緣的大明談條件了。距離歷史上后金大汗皇太極稱帝之后大舉攻明,也就只有兩年多時間了,到那時候大明除了求助海漢,似乎也不會有更好的御敵方法了。
當然這些尚未發生的史實,顏楚杰也不可能現在就對熊信和董煙云說個明白。只能先點到為止,至于他們背后的官員信不信這種說辭,其實海漢這邊也不太在乎。反正明軍要跟海漢動武是肯定動不過的,要說切斷雙方的商貿往來,那其實就是切斷了官員們自己的財路,自然也是不得人心的舉措,很難貫徹實施。
董煙云道:“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可以先敷衍一下朝廷。”
熊信心道你和你主子遠在福jian,這瓊州又非福jian屬地,自然不用著急,但是老子的飯碗可是在兩廣這邊,又是負責跟海漢打交道的人,出了事最先倒霉的一批人肯定有老子在里面。熊信心中忿忿不已,但看海漢人的態度,似乎對此也并不是十分重視,當下只能在心中哀嘆大明要完,表面上卻還得對海漢人客客氣氣,唯恐得罪了他們。這幫人現在已經占下了整個瓊州島,雷州半島的部分地區和珠江口的一些島嶼,要是得罪了他們,或許真會干出攻擊廣州這樣過激的事情。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