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行裝,準備登船出海!”鄭芝虎無奈地下達了命令。他現在即便留下來,肯定也無法再次收攏軍心,組織起跟對手的決戰了。為今之計只能是隨大流,先逃出南日島再說了。
然而這還并不是最糟糕的狀況,僅僅片刻之后,便有人來報,南日寨的守軍已經出動,距離海盜營地僅僅只有不到兩里之遙了。而且隊伍中有不少騾馬大車,疑似牽引了數門海漢大炮。
屋漏偏逢連夜雨,鄭芝虎現在也沒心思去琢磨為何相隔老遠的陸海兩路敵軍居然能夠行動得如此的同步,當務之急已經不是如何抵抗敵軍的兩路夾擊,而是要抓住僅存的生機,盡快從這個困局中脫身才是。
鄭芝虎這一跑直接就帶動了十八芝陣營的徹底崩盤,沒人愿意留下來墊后去面對如狼似虎的海漢民團。當高橋南率領先頭部隊抵達十八芝營地外的時候,這里已經寂靜一片,墻頭上連負責t望敵情的人都沒了。
“架炮,把大門轟開!”高橋南倒是沒有急著沖鋒,而是讓人先將跟著先頭部隊同時抵達的兩門三磅小口徑炮架起來,轟門的同時也順便看看對手是不是還想打什么埋伏。
隨著兩聲炮響,海盜營地的木制寨門顫顫巍巍地倒在了塵土中,而其后別說人影,連半點動靜都沒有,隱隱能聽到遠處海上傳來的炮擊聲。
高橋南拔出腰間的指揮刀,指向前方:“跟我上!如遇抵抗,一律殺!”
海上的狀況并沒有比陸上好多少,雖然海漢海軍的戰船并不足以封鎖住整個海面,但謝立卻根據戰場局勢想出了一個彌補的辦法。他將海漢的戰船集中在港灣出口的東側,以戰列陣形排開,而在西側留出了大約三分之一的豁口。這樣一來,從港灣內出逃的海盜船肯定不會選擇硬碰硬地沖擊海漢戰船的陣列,而是會繞過這段危險區,去搶那三分之一寬度的安全航道。
然而由于港灣內的碼頭就在東側,這些海盜船在繞行這段危險水域的時候,同樣會暴露在海漢戰船的火炮射擊范圍之內。就算他們能夠僥幸從排炮射擊中逃生,進入安全航道,也并不代表這就已經安全了,因為在這段安全航道之外,四十多艘福建水師的戰船在外面密密麻麻地排了內外兩層的弧形包圍圈,等著沖出去的海盜船自投羅網。
相比攻擊千米之外的目標,艦炮用來射擊近距離目標的命中率顯然會高得多,而且這些活靶子還是排著隊前仆后繼而來,讓海漢戰船上的炮手們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忙得不可開交。為了保持火力輸出的持續性,海軍軍官們不得不下令船舷炮只啟用一半進行攻擊,在其炮身過熱需要冷卻期間,再動用另一半的火炮來進行替換。
盡管炮火的密度很難保證在港灣口這短短的千米航程內就擊沉目標,但絕大多數海盜船都難以避免中彈,而且一旦命中船腹、桅桿、尾舵等要害部位,船只的航行速度就會立刻受到明顯的影響,同時也會阻塞并不寬敞的航道,連累后面逃亡的海盜船。
鄭芝虎的坐船沒有選擇走最短的逃生路線去和其他海盜船拼誰的運氣更好,而是選擇了近岸路線,在港灣內兜一個大圈子再駛向西側的逃生航道。而遠處的海漢戰船視線被阻,也很難瞄準這艘船進行射擊。
鄭芝虎回頭望向碼頭,最后一批海盜仍然還在慌慌忙忙地登船,而海漢民團的人馬已經殺進了營地,距離碼頭僅僅只有百丈左右了。這最后一批登船的海盜有大部分都是先前交戰中出現的傷號,這些人顯然不會有多少機會能夠逃離南日島了。鄭芝虎緊緊地攥著雙拳,眼里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很想和海漢民團一決雌雄,但他也知道自己即便留在島上,也并不會改變這場戰斗的結局。
十八芝輸了,輸得很慘,輸掉的不僅僅是一個南日島和這次帶來的精銳人馬,還有今后與海漢人決戰的信念。放棄南日島逃回澎湖,或許能夠讓十八芝保一時的平安,但鄭芝虎心里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就是海漢人并不會就此作罷,等到某個時機,他們一定會出兵澎湖,繼續剿殺十八芝。而這個對手不再像以前的明軍那么好對付,他們不但能征善戰,而且似乎無法用利益去收買――整個東南沿海只聽說過誰誰誰被海漢人暗中收買,卻從沒聽過有誰收買過海漢人。
“回去之后得建議大哥要另行設法才是,跟海漢人這么打下去,的確不是個辦法!”鄭芝虎現在想起出戰前有謀士建議暫時避其鋒芒卻被自己一口回絕,隱隱有些后悔。福建要是真待不下去了,完全可以北上去江浙沿海尋個大島落腳,亦或是南下去呂宋島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何苦一定要跟海漢這個大煞星拼個你死我活?雖然要挪窩也是個麻煩事,但總好過如今這種被動挨打的局面。
鄭芝虎還沒有沉思中回過神來,一發炮彈掠過他的座船上方,將主桅桿從中間打斷,甲板上頓時大呼小叫亂成一片。這枚炮彈是來自最靠西的一艘海漢戰船,而且是來自艦首炮,炮手也是看到這艘海盜船即將駛入逃生航道,順手放一炮試試運氣,想不到一發入魂就打斷了其主桅桿,這也是鄭芝虎命中注定。
“莫要驚慌!將桅桿推入海中,繼續前進!”鄭芝虎見倒下來的桅桿將船身都壓得有些側傾了,趕緊組織水手自救。他這艘座船是三桅船,即便失去了主桅桿和主帆,也依然還能有前行的動力,只是速度要慢上許多而已。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