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應該不會傻到派人來行刺,那樣對談判于事無補。”邱元隱隱也能猜到幾分南越使者此行的意圖,如果南越在這個時候還敢用什么非常手段,那就等著直接被滅國吧。
很快邱元便見到了南越派來的這位特使,標志性的南亞人種膚色,個頭不高,看面相應該有三十多歲,眼神中透著幾分機靈。
“在下安南國特使阮經貴,特來此拜會海漢執委會。”阮經貴的漢語說得還算湊合,至少還不需要讓邱元臨時去找一個翻譯。
“我是邱元,三亞港管委會負責人,歡迎你的到來。”盡管對方是來自敵對勢力的使者,邱元還是比較客氣地做足了場面工夫。
邱元聽不明白“管委會負責人”到底是什么品級的官位,但看著他身后那一排荷槍實彈的海漢民兵,多少也能猜得到面前這位在本地的身份地位不會太低,當下也趕緊應和了幾句。
邱元在穿越前就是在事業單位做事,對于體制內的一些規矩還是比較了解的,因此他并沒有擅自與對方探討政治方面的話題,而是將他帶到碼頭旅館,開了一間上房讓他先安置下來。至于對方所提出的“拜會海漢執委會”,邱元只是淡淡地讓他在這里等候通知。
阮經貴的房間在旅館二樓,從這里推開窗子望出去,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下游碼頭上的繁忙景象。碼頭上高大的木制吊架在勞工的操作下不斷地裝卸著貨物,由于采用了“先進”的滑輪系統,貨物的轉運效率比起傳統的純手工式搬運要提升了許多,重達千斤的貨物,只需一兩個人就可以輕松地將其搬動位置。
而負擔次級運輸任務的,則是大量的四輪平板車,這些載貨平板車有人力的,也有用牛作為牽引動力的,拉著貨物在碼頭上穿梭來回。阮經貴自己就是做進出口貿易的,看到這樣的場景很自然地就開始默默計算起貨物的吞吐能力。
但沒過多久,阮經貴就放棄了這種計算,因為碼頭上的貨物轉運效率已經遠遠地超過了他的認知,這地方一個時辰所裝卸的貨物,放在會安港或許要花上一整天的時間才能完成。作為一個內行人,阮經貴很清楚貨物轉運的效率可以直接影響到利潤,而海漢人在這個方面的表現顯然不是南越的海貿港口可以相提并論的水平。
這樣的發現讓阮經貴覺得有些沮喪,因為這就意味著如果海漢人要在南越設立港口,他們可能根本就不會需要南越官方的幫助――這種助力極有可能反倒會拖了他們的后腿。而如果僅僅只能向海漢人提供地皮,那這種已經唾手可得的東西,對他們又能有多大的誘惑力呢?
阮經貴又不禁想起了先前進港通過峽灣時看到岸邊密密麻麻的炮臺工事,如果有不懷好意的船只試圖硬闖進來,只怕在那個航速緩慢的地段就會被岸邊的火炮給轟成一堆碎木片了。而國內竟然還有不知死活的死硬派,叫囂著要派出船隊突襲海漢老巢,對會安城被毀一事進行軍事報復。不知道那些嚷著要血戰到底的人看到了這里的炮臺工事,又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汽笛的轟鳴,將阮經貴從紛亂的思緒中拉回來。他望向遠房,見那里有一個冒著白煙,通體發黑的奇怪東西,分為數段,前后總共長有十多二十丈。沒等他看得分明,便見那東西居然緩緩地開始朝著東邊移動了,而且速度越來越快,頂上冒著濃濃的白煙,勢若奔馬一般朝著東邊急馳而去。
“這……這是什么鬼!”阮經貴腳一軟,差點跌坐到地上。
出發之前,南越朝廷通過各種途徑所打聽到的消息當中,也有一些聽起來很玄乎的內容,比如說海漢人用百萬斤精鐵造出了小山一樣大的鐵船,還有消息聲稱海漢人有一種鼻噴白煙,疾行如風,可載重萬斤的大鐵龍,這種聽起來就荒誕不堪的內容,自然早就被阮經貴過濾掉了。什么大鐵龍大鐵船,這種神話傳說只能唬唬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愚民,阮經貴并不相信這些傳會有真憑實據。
然而眼前的景象大大地扇了阮經貴一個巴掌,剛才看到的可不就正是傳說的大鐵龍?海漢人竟然掌握了如此高深的法術,難怪他們會在戰場上戰無不勝!如果他們把這種大鐵龍投入到戰場上使用,那別說抵抗了,恐怕嚇都得嚇死不少人。
執委們可不知道本地的蒸汽機車給剛剛到港的南越特使來了一記下馬威,他們接到來自三亞新港的報告之后,正在討論應該用何種態度處理南越的求見。
“從我們最近得到的消息來看,南越的日子過得非常艱難。毫無疑問,南越這次派出使者是向我們求和來了。”陶東來望向在座眾人道:“各位覺得如何?”
“首先我們必須要確定一個底線,那就是讓南越政權下臺,讓安南國內實現統一。”顏楚杰立刻便接過了話頭:“安南統一之后,我們才能放心大膽地在中南半島的南部開辟新的港口據點,這是我們向南海地區擴張勢力必須要經歷的階段。南越想跟我們議和,那底線條件就必須要按照我們的意思來。”
“他們要是最終都得下臺,那現在議不議和還有什么區別?”越之云問道。
“當然有區別。”顏楚杰解釋道:“如果要聯合北越和占城一起發兵攻打南越,那肯定也能打下來,不過這中間所發生的傷亡和造成的破壞其實都是無謂的,而且這場仗打下來最快也得幾個月的時間,對于我們來說,尋求政治途徑解決會是一種效率更高的辦法。”
“很難得你個戰爭販子居然有主張和平解決的時候啊!”寧崎忍不住對顏楚杰嘲諷了一句:“我得出去看看今天太陽到底打算從哪邊落下去。”
屋內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顏楚杰倒是對此不以為意:“克勞塞維茨在《戰爭論》里說過,戰爭只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延續,戰爭只是手段,政治才是目的。我們的目的并不是要殺光南越人,而是在南越統治區內的幾個關鍵地區建立據點,形成實質的控制力。我們之前針對南越發動的兩次戰斗都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而現在如果不需要打仗就能達到這個目標,那我認為并不需要繼續強行發動戰爭。”
陶東來點頭贊許道:“我認為老顏說得對,在南越問題上,我們不必糾結于到底使用哪種手段來達成目的,現階段哪一種比較有效,我們就使用哪一種。”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