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凄厲得不像人聲的慘叫沖破夜色,驚動了貨棧門口正在喝酒的看守。
倆人拎著棍子提著燈籠去里頭查看,很快又聽到打斗的聲音。
尋聲過去,看到一間貨倉前有兩撥人正在惡斗,刀來劍往血肉橫飛,隔著兩丈遠,仿佛都能聞到血腥味。
倆人嚇得腿軟,悄悄的來,又悄悄的走,騎上貨棧的老馬趕緊去報官。
貨倉里燭光昏黃,陸晉乾滿頭暴汗,裹滿地上的泥沙,狼狽至極。
如同被釘在案板上的魚,不受控制的弓起腰身,掙扎扭動。
每動一下,痛楚便加劇一層,如同燒紅的鐵水,從頸后瞬間灌滿全身,他甚至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只有全身被寸寸碾碎的恐怖觸感。
視野模糊而閃爍,耳邊只有自己喉嚨里發出的慘叫,絲毫聽不到外頭的刀劍錚鳴。
全身力氣伴隨沒入頸椎的斷頭針一同泄去,痛到恍惚的視野中,陸晉乾看到一雙綴著珍珠的精巧繡鞋,還有泛著流水光澤的淺藍裙擺。
“陸未吟,陸未吟!”
齒尖反復碾過這個名字,怨毒得如同從深仇大恨里凝淬而出的詛咒。
陸晉乾想仰起頭,去看看這個戕害親哥的怪物此刻到底是怎樣一副可怕的嘴臉。
可是不行。
腦袋只是稍稍一動,便被頸后襲來的劇痛給絆住了。
以往從未在意過的、如同呼吸一般輕而易舉的動作,如今于他而已變得難比登天。
蘇未吟蹲下來,聲音冷冽,“怎么樣陸大公子,很痛吧?”
“從今天……不對,從此刻起,這根針會一直待在你的身體里,時時刻刻提醒你它的存在。尤其是在你夜里翻身的時候,咳嗽的時候,冷不丁扭頭的時候。”
“在每次你以為痛到極致并慢慢習慣的時候,它會再度發揮威力,讓你見識到,小小的一根針,是如何磋磨意志,汲取生機,將你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陸晉乾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如此清楚,也無暇探究,眼中的狂怒逐漸被無邊的恐懼取代,眼淚鼻涕不受控制的涌出。
“阿吟……”
他艱難伸出手,去抓蘇未吟的裙擺,“我是你哥哥,你的親哥哥呀!”
在指間即將觸碰到的前一刻,蘇未吟起身后退,神情冷漠,如同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蟻。
“親哥哥?呵,你是不是忘了,這根針是你特意為我備下的?”
陸晉乾徹底絕望,側臉貼在地上,呼出的氣吹開面前的沙塵,眼里的鮮活人氣已然消失殆盡。
“殺了我,殺了我……”
若是注定以后只能活成廢人,他寧可死。
就讓蘇未吟手上沾滿他的血,往后余生都活在戕害兄長的愧疚中。
蘇未吟笑著拍了拍手上的灰,“我殺你做什么?你要是想死,自己去死就行了。等你死了,我再去找陸歡歌。”
陸晉乾死灰一般的臉再度被怒火點燃,面目猙獰咬牙切齒,“你想做什么,你還想對歡兒做什么?”
她都已經把歡兒害到這個地步了,居然還不肯罷休,這還是人嗎?
“暫時還沒想好。不過你已經是個廢人了,就算知道我想做什么,你又能如何?”
蘇未吟字字扎心,嗤笑一聲,走過去打開門。
門外橫七豎八擺著尸體,風里血腥濃郁。
“小姐。”
采柔迎上來,飛快掃了一眼屋里地上死狗一樣狼狽趴著的陸晉乾,平靜的說:“人都引來了,咱們該走了。”
“好。”
蘇未吟頭也不回的離開。
“給我站住,你這個冷血的怪物,你到底想對歡兒……干什么,你們——”
陸晉乾話到一半,星羅衛進來,一個將人打暈扛走,其他的則扛進來幾具尸體,將貨倉布置成他們想要的樣子。
這邊前腳剛走,另一邊東宮的人被溜了一大圈后,終于循著‘蛛絲馬跡’來到了貨棧。
貨倉外的遍地血跡被人用泥沙掩蓋了起來,似走得突然,還留了兩具尸體。
見有痕跡通向屋內,帶隊者直接讓人強行破鎖。
他倒要看看,陸晉乾這一晚上到底在忙活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