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職盡責地當好陪酒人。
等到空的瓶瓶罐罐布滿草坪,陸時野又顛了顛坐在他腿上,雙手托腮傻笑的路杳杳。
“很開心?”
路杳杳緩慢地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又點了一下。
“唔,開心,嘿嘿~他們……壞!不相信我!我拿證據,他們……逼我刪,壞蛋!”
含含糊糊的說辭和孩子氣的抱怨,讓陸時野意識到,身上的人是真的喝醉了。
他坐直身體,將人撈得更近一點,嘴里哄著她,“好,打死那些壞蛋好不好?”
“以后沒有人能欺負杳杳了。”
“乖,我們不喝了。”
女孩白皙的臉蛋泛著紅暈,漂亮的眼睛神采迷離,紅唇水潤,嬌艷如花。
她突然轉臉,沖著男人露出個毫不設防的燦爛笑容。
在夜色中是驚心動魄的美麗。
陸時野怔愣了一瞬。
緊接著,一雙細白的胳膊纏上他的脖子,
“吧唧——”
響亮的親吻聲在安靜的晚上尤其清晰。
路杳杳抱著臉上濕潤潤的男人的脖子傻笑,“陸時野,好人。”
陸時野目光幽深,“是個好人你就隨便親?”
然而半醉的人沒有邏輯。
“吧唧”一聲,她又親在了他另外一邊臉。
女孩下巴搭在他胸口,笑嘻嘻地盯著他,“陸時野,想不想看我跳舞?”
陸時野摟著她的腰,眉梢輕揚,“你上次說要好好準備。”
路杳杳眼神迷茫了一瞬,“嗯?”
然后很快自已說服了自已,“不管,我想跳就跳,就現在跳。”
作為唯一的觀眾,陸時野被剝奪拒絕權。
他笑著看著她暈乎乎的,還記得拿出手機放音樂,只是迷迷糊糊,按了很久才按好。
她還不算醉得太深,站起來時晃悠了一下就站穩了身體。
踢開擋路的高跟鞋,赤腳走著離開他三米遠,正好站在江邊上。
背景是廣闊的水面,還有另一邊城市亮著燈光,色彩絢麗的天際線,一身及至小腿的黑色連衣裙的女孩翩翩起舞。
容顏驚艷,肢體舒展,裙擺紛飛。
她跳的,正是當年溫凌面試時跳的那一支《潮生》的完整版。
姜曼青第一次見路杳杳,是在受邀去一所中學宣講的時候。
午后安靜的練舞室,纖弱的女孩在無聲中自由而熱烈地起舞。
那時候《潮生》已經初具雛形。
海中有些生物,順潮而生,退潮則死,短暫的生命被無盡的大海裹挾,掙扎著,不屈著,痛苦又燦爛地度過一生。
姜曼青很意外這樣年輕的女孩居然這么早就開始思考生死的議題。
她的天賦和才華震撼了她。
秉著惜才的心情,她數次私下指導,到最后生出收她為徒的心思。
《潮生》是她們合作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作品。
其實在姜曼青看來,如果當年《潮生》順利面世,也許會比《逐風》更加受到推崇。
它包含的情緒太飽滿,太沉重,沉重到讓觀者都忍不住落淚。
數年之后的今天,陸時野作為它唯一的觀眾,獨賞這曲絕舞。
他不知道當年溫凌偷學的是哪一段,但他可以斷定,無論哪一段,她絕對沒有學到它的原作的萬分之一神韻。
盯著那個仿佛真的順潮而生,退潮而死,在絕望和艱險中奮力沖破束縛,于暗夜里瘋狂生長又瞬間頹靡的女孩,他的目光黑沉幽遠。
《潮生》名為生,實則以死亡作為結尾。
旋轉的裙擺逐漸下垂,有風吹過,她臉上露出個解脫又釋然的微笑,眼睛始終望著天空的方向。
生命已然耗盡,她攤開手,任由自已自由地往下墜。
在背對“大海”,仰面倒向水中那一刻,一雙寬大溫熱的手掌托舉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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