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陰雨天。
八點整,兩輛車停在南山墓園門口。
陸時野先下車,撐開了一把黑色大傘,才把抱著鮮花的路杳杳接下來。
在他們后面,是臉色比路杳杳懷里的玉簪花還要蒼白的林薇。
她沉默地跟著前面的小情侶,看著往上的漫長臺階,每一步都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
謝鳶和謝家外公外婆待在墓園風景最好的地方,三人站在他們墓前,陸時野和路杳杳先上前祭拜。
路杳杳將花擺在碑前,跟以往一樣絮絮叨叨和他們講了很多陸時野的近況,順便抱怨陸時野實在太黏人,總是耽誤她畫畫,又讓他們托夢,讓陸時野乖一點。
陸時野就安靜地給她舉著傘,含笑聽她告狀。
這樣溫馨的氛圍,即便在風雨交加的日子,也顯得親切動人,好似他們真的是一家人在團聚,閑話家常。
林薇握著傘柄的手在細微地發抖。
她知道陸時野不顧陸清巖反對,將謝鳶的墳遷出了陸家公墓,但是她沒有打聽過他把她送到了哪里。
即便謝鳶已經死了,她也是她這輩子最不想見的人。
路杳杳和謝家三口說完了話,終于看向僵硬地立在一邊的林薇。
“林家人很愛你吧,你應該也很愛他們,謝家也是一樣的,外公外婆很疼謝阿姨,他們只是想帶走自已的女兒,讓她遠離你們,平靜安好地度過一生,可是,即便是最簡單的心愿,也因為你們的殘忍無法實現。”
謝外公和謝外婆的死,看似意外,但誰能說沒有林家的手筆。
既然陸清巖舍不得和謝鳶離婚,那他們就要他倆的感情徹底決裂,不分手也永遠無法和解。
為了林薇的愛情,好多人為她鋪路。
林薇面無血色,緊緊抿著唇,雨絲飄到身上,她卻覺得自已的身體更加冰涼。
“想必你也說不出什么好話,所以今天不需要你懺悔,不需要你道歉,只要你在謝家人的墳前給他們每個人嗑夠一百個響頭。”
林薇攥緊了手,隱忍的目光投向路杳杳,卻對上了陸時野黝沉的眸子,如同當年她要把他丟進深山去喂狼時看到的那樣,平靜的,刺目的,令人心顫的眼神。
林薇直挺挺地站著,跪不下去。
謝鳶搶走了她最愛的男人,打破了她最深的驕傲,害死了她未成形的孩子,她都從未向她求過饒,她又怎么能在宿敵面前彎腰。
路杳杳似乎早想到了這一幕,聲調也很平和,“你可以不跪,也可以現在就轉身離開,只看在你心里,究竟是林若蘅比較重要,還是你的自尊比較重要了。”
林薇像是被掐住了命脈的困獸。
她沒辦法承認自已做錯了,也沒辦法就這樣離開。
嘴上再恨林若蘅的背叛,那也是她看著長大的侄女,是最疼愛她的大哥唯一的女兒。她的未來還那么長,不能永遠這么瑟縮在房間里。
親情曾經困住了謝鳶,如今也同樣困住林薇。
路杳杳和陸時野的耐心很好,并不急著催促。
陸時野感受到伸過來與他十指握緊的溫暖手掌,微微笑了笑。
一百個叩首,自然敵不過謝鳶曾經因為林薇受過的傷害,也挽回不了謝家三口的命。
陸清巖尚且斷了雙腿,但林薇這些年,確實過得太好了,她的報應,才剛剛開始。
今日,便先打碎她辛苦維持的驕傲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十分鐘,二十分鐘,又或者一個小時?
墓園很平靜,除了風雨聲,幾乎聽不到其他。
在路杳杳腿快發麻的時候,林薇手里的傘落在地上,雨水一下就將她精致的妝容淋濕。
她咬著唇,緩慢地,艱難地曲下了雙膝。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