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懋見到路杳杳的那一年,他大三。
去a城那個競賽,不過是恩師去當評委,他受邀同去幫忙。
注意到她并不是難事,一眾面目模糊的學子里,她生得格外漂亮,卻似乎并不怎么合群。
與那個自稱是她姐姐,左右逢源,受眾人追捧的女孩形成鮮明對比。
但他從小就知道,人不可看表象。
果然,競賽期那幾天,光是陸時懋聽到的,就有好幾次在食堂或休息區,那位姐姐似是而非,欲又止的挑撥。
一群毛頭小子被她玩得團團轉。
他冷眼看著他們的排擠,覺得老套又無聊。
但沒有什么去勸慰幫助那女孩的意思。
縱然她是唯一一個讓他第一眼就印象深刻的人。
外人都評價陸時懋謙和親切,進退有度,是學校里許多女孩心中遙不可及的山間明月,但他骨子里終究是遺傳了陸家人的冷漠和傲慢。
他其實并不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人。
在大多數孩子最具年少正義感的時候,他就能目不斜視地從被霸凌者血肉模糊的身體邊經過。
母親鐘念虞因為他是仇人的孩子,仇恨讓她沒辦法全心全意愛他,教養又讓她做不到歇斯底里的恨他。
他能被生下來,是因為他們命運一體。
對這個無辜被帶到世上的生命,保持冷漠就是她最大的善良。
父親陸為誠對他倒是不錯,但鐘念虞永遠是排在他前面的。
而且后來他才知道,陸為誠那會誤以為他是大哥陸立修的孩子,對他就總帶有一分贖罪的心理。
父子之間親近但不親密。
在這個看似完美無缺的家庭里長大,他最知道內里的荒蕪。
母親鐘念虞不愛他,也不愛陸為誠。
或許,從年輕時家破人亡那一刻,她就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而父親對她的愛溢得太滿,偶爾會顯出不同尋常的瘋狂。
一家三個人,各有各的破碎。
陸時懋從小就覺得人類骯臟又惡心,表面上他會和人微笑著握手搭肩,實際上他會在背地里搓洗無數遍和他們碰觸的皮膚。
比起和心思丑陋的人類交往,他更喜歡和那些長相奇形怪狀的昆蟲打交道。
路杳杳,就像他見過的最漂亮的那一只蝴蝶。
可惜,脆弱易折,壽命過短。
他是這樣以為的。
直到競賽第二天,他意外發現她被人鎖在廁所。
在他思考究竟要不要發發善心時,她卻冷靜自如地從書包里掏出了刀和開鎖工具,自已撬開隔間的鎖攀過窗子爬出來。
她竟然隨身帶刀。
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
他驀地笑出來。
走廊里,他徑直對上對方那雙陰郁卻明亮的眼睛。
看到他站在門口,她并未對他的冷眼旁觀有什么情緒,只是淡漠地越過他,挺直了天鵝一般的脖頸往賽場走去。
興趣讓他隨后跟上。
然后就見到她在競賽場上,將那些或許是因為對她的聰慧才華的嫉妒,或許是因為由心愛女孩而生的遷怒的男孩子們打得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