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書書始終不相信村長楊秋生的話。畢竟她爺爺的捕魚本事有多厲害,她比誰都清楚。
那是能在暴風雨前精準落網、三天兩頭滿載而歸的真正行家。
若連他都在黑牛湖出事,那地方哪是一般漁民能輕易踏足的?
“這沒什么好撒謊的。”
楊秋生輕輕嘆了口氣,臉色復雜,一副欲又止的模樣。
趙平安沒有急著開口,而是沉默思索片刻,語氣平靜地說:“江河湖海在黑牛溝交匯,等于這里存在漲潮退潮的潮汐規律。我猜測,最危險的時刻,就是那三個月亮同時升空的夜晚,潮水紊亂、水壓翻涌,湖底暗流極其兇險。”
楊秋生猛地一愣,心頭頓時驚駭。
這個年輕人怎么會知道?
那可是只有他和前任村長知道的秘密,還是因為當年連續折了幾條命,才終于總結出來的教訓。
趙平安才剛來村里多久,竟能一語道破!
趙平安自然不會知道全部,但他看楊秋生那變幻不定的神情,已心中有數,自己剛才的推斷十有八九是準的。
他更大膽地判斷,程書書爺爺和叔叔當年“出海”出事,應該也正是出現在黑牛湖這片水域,而且時間節點,恐怕就與今天不謀而合。
也就是說,楊秋生剛才說“親自巡湖”純粹是托詞。
他真實的目的是為了值守特殊時間段,親自壓陣巡查黑牛溝,以防有人誤入那個幾乎等同于吞人陷阱的禁區。
更關鍵一點,這地方地形像是個封閉的“小盆地”,山體與林帶重重包圍,聲波折返嚴重。
別說幾十個小鈴鐺報警,就算搬寺廟的大鐘來敲,聲音也可能傳不出去一里遠。真出了事,誰都救不了。
“小程,去把你的預報陣撤掉。”
楊秋生忽然出聲。
這是明顯的支開話,趙平安聽得出來,但程書書卻沒多想,點點頭,乖乖地離開了。
只剩兩人,楊秋生慢慢踱到湖邊,背手站定,望著水面,終于低聲開口。
“當年大武王朝從北涼手中重新收回東湖鎮,你程爺爺就是第一批響應號召舉家遷回來的。那時候什么都沒有,從最基礎的捕撈起步,慢慢重建村子。”
他頓了頓,繼續說:“可惜啊,黑牛湖有規矩的。你猜得沒錯,程家兩位親人,就是那一夜出的意外。潮水翻涌,整條船都沒留下一點痕跡。”
趙平安眉眼輕斂,沒有說話。
他心里反倒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
“你小子……運氣是真的好。”
楊秋生側頭望他,語氣中帶著幾分真誠,“你知道嗎,就我所知,哪怕是北涼國占據這片水域五十年,也只有寥寥幾個頂級老漁民,才敢在那時間段下網。而你,不但活著回來,還捕上來這么一大網漁獲,屬實難得。”
趙平安瞇起眼,腦中快速分析起來。
根據楊秋生剛才無意中透露的幾個時間點,再結合今夜自己親歷的潮汐變化,他幾乎能確認:黑牛湖真正適合捕魚的“開口期”,很可能就只有每月一次,農歷十六凌晨一點到三點的兩小時窗口。
而自己,正是在那個時間節點尾聲下網,趕上了天時。
再加上他此刻擁有的88點“運氣值”,才造就了這次驚人的收獲。
可即便如此,他也明白,真正關鍵的并不只是這點運氣。
最重要的,是他在正確的時間,做出了正確的判斷。
哪怕運氣再好,若選錯了時間下網,別說滿筐漁獲,命都可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