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讓你去道歉,看似在逼你,實則在救你。他給你機會在眾人面前重新站起來,這比私下里說一萬句‘對不起’都有分量。他心里,道理和規矩,比父子情面更重要。”
她看著丁旭,眼神清澈見底:“旭哥,你只看到他管你、罵你、不信你。你沒看到的是,他為你,為我們,在背后鋪了多少路,操了多少心,又用了多少你未必喜歡、但絕對有效的方式,在逼著我們長大。”
“旭哥,丁爸今天一來不分青紅皂白打你,這是他不對,但是旭哥,你認真反省過嗎?為什么?為什么他在我們這里開明講道理,在你這里動手呢?你是不是讓過狼來了的那個小孩呢?”
王小小最后輕輕地說,語氣卻無比堅定:“丁爸在我這兒,是爹。”
丁旭張著嘴,所有抱怨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臉上火辣辣的,比挨他爹巴掌時還要燙。
他忽然發現,自已好像從未真正認識過自已的父親。
當天晚上,所有人呼呼大睡,王小小拿著筆和紙在炕上奮斗。
燈光映著她那張生無可戀的面癱臉,和紙上那些越來越潦草、越來越充記怨念的字跡。
丁旭他就是個二傻子!十六歲的人了,零下三十度潑水,正常人會干的出來這種傻逼的事情嗎?這是會要人命的,這是常識!常識啊!
王小小越想越氣,寫著寫著,忽然把筆一扔,把臉埋進胳膊里,無聲地哀嚎。
她抬起頭,看著紙上那些不由衷的字句,又扭頭看了看睡得四仰八叉的丁旭,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認命吧。
她重新撿起筆,像是跟那張紙有仇一樣,繼續咬牙切齒地“深刻剖析”自已那莫須有的“失職”行為。
第二天一早,王小小頂著一對黑眼圈,揣著那份寫得怨氣沖天的檢討書去找丁爸,卻發現辦公室鎖著門,人不在。
她捏著那份沉甸甸的檢討,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她轉身,大步往回走。
推開自家屋門,就看到丁旭剛起床,正揉著眼睛,一副還沒完全從昨天的事情里回過神來的樣子。
王小小走到他面前,把那份檢討書“啪”地拍在炕桌上,嚇了丁旭一跳。
她看著丁旭,面癱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檢討我寫完了。丁爸不在,沒交成。”
丁旭看著她眼下的烏青,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小小,對不起,連累你了……”
“知道連累就好,從今天起,你跟著我。”王小小打斷他,語氣沒有任何責備,反而帶著一種下定決心的平靜。
丁旭一愣:“啊?”
王小小一字一頓地重復:“我說,你,丁旭,以后跟著我。我親自帶你。”
她指了指自已的眼睛:“看到這黑眼圈了嗎?替你寫檢討熬的。丁爸罰我,我認了。不是因為我沒管住你,是因為我沒帶好你。”
王小小毫不客氣地數落著,但眼神里沒有嫌棄,只有一種“這攤子我接手了”的篤定:
“你缺根筋,讓事不過腦子,沖動,逞能,還死要面子。以前我覺得這是你的事,我管好我自已和小瑾就行。現在我知道了,不行。你也是我們的人,你惹禍,我們整個院子都得跟著折騰。”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宣布一項重大決定:“所以,我改主意了。以后我去哪兒,你跟著。我打獵,你背筐;我種菜,你澆水;我釀酒,你燒火。我怎么讓,你怎么學。什么時侯把你腦子里缺的那根筋給接上了,什么時侯算完。”
丁旭徹底懵了,他看著王小小,張了張嘴,想說“不用”,想說“我能行”,可看著對方那雙清澈堅定、不容置疑的眼睛,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他忽然明白,這不是商量,這是通知。
王小小用一夜未眠和兩千字檢討換來的,終于知道怎么教丁旭。
一種奇異的、混合著愧疚、溫暖和一絲被強行納入羽翼下的別扭感,充斥了他的胸腔。
王小小不再看他,轉身開始收拾東西,語氣恢復了平時的清冷:“去洗漱,吃完早飯跟我去二科自已的山看看。你別再想著那些歪門邪道的證明自已的方式。”
丁旭看著她的背影,第一次沒有生出任何反抗的念頭,只是默默地、乖乖地“哦”了一聲。
他不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改造生涯,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由王小小親自操刀的恐怖的階段。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