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栗低眸瞧見她白里透粉的手指,鼻尖莫名一酸,“世子與姑娘有事要談,我……還是先不進去了。”
她仿佛一只烏龜,察覺到別人的不喜,便立刻縮回了頭。
薛檀笑吟吟地看她一眼,“我們也沒什么事了,只是世子身上因我而受的傷還沒換藥……不如,姐姐進來幫世子換換藥?”
沈栗愕然,“他受傷了?”
薛檀嘴角微抿,“嗯,傷在肩上。”
沈栗顧不得傷心難過,聽說男人受了傷,腳步不自覺便進了屋子里。
明亮的燭光下,謝慎輕袍緩帶歪著身子靠在羅漢床的引枕上。
多日不見,原本清雋的俊臉越發消瘦,露出尖銳的下頜。
沈栗驚住了,跪在清風小筑那會兒,她其實沒怎么看清男人的面容,就怕看到他最冷漠的一面,可這會兒看見了,又擔心了起來,“世子,你這是怎么了?”
謝慎攏起眉心,深深看了一眼沈栗通紅的眼睛。
那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許久,才似有不悅地別開眼。
見她還攥著自己的袍袖,男人淡淡地撥開她的小手,“放開。”
一句冷淡無比的放開,讓沈栗又是一愣。
之前不管怎么樣,世子從未對她說過什么重話。
難道是她將他的手弄疼了?
她一臉窘迫地將小手背在身后,“世子哪兒受了傷,讓我瞧瞧……”
男人沒說話,是薛檀聲提醒了沈栗,“左肩。”
沈栗覺得自己無能極了,顫巍巍的伸出小手,想撥開男人的外袍,看看他的傷。
可男人只是淡漠的睨著她,沒什么情緒起伏的開口,“在路上一直都是薛姑娘為我換藥,如今還是讓她來的好,免得你粗手粗腳,弄疼了我。”
沈栗忙道,“我會小心的——”
謝慎呵笑一聲,“沈栗,我的話,你都不聽了?”
沈栗下意識搖頭,“我沒有——”
謝慎不再看她,濃黑的目光看向薛檀,語氣里帶了一絲嫌惡,“讓她出去,我暫時不想看見她。”
薛檀無奈,只得對怔愣在原地臉色蒼白的沈栗道,“沈姐姐……若不然還是我來罷……我熟悉世子的傷口,換藥也得心應手……世子的傷你就別擔心了,大夫看了,只是皮外傷,過段時日便能好全了。”
沈栗恍惚道,“好……”
薛檀笑了笑,“我送姐姐出去。”
沈栗看了一眼這寬大的內室,他們孤男寡女,“這么晚了,你……”
薛檀極懂事,嘴角笑意嫣然,“我換完藥就走。”
沈栗是怎么出門的,她自己已經忘了。
只記得離開前,男人的眼神冷得仿佛隆冬里最大的一場雪。
她魂不守舍的走到冬寧身邊,突然間便失了渾身的力氣,差點兒一頭栽進雪地里。
冬寧嚇傻了,忙將她扶起來,“姑娘,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沈栗恍恍惚惚的靠在冬寧身上,扯出個勉強的微笑,“我沒事,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說完,再次暈了過去。
冬寧將沈栗背回屋,春祺還呆坐在廊下。
“春祺姐姐,快來,姑娘暈過去了!”
春祺一愣,臉色慌亂起來,眼神里肉眼可見的心虛。
可冬寧太著急太擔心了,根本沒注意到春祺的不對勁兒。
兩個丫鬟合力將沈栗送進屋子里,這才讓這個不大的小院兒再次恢復了平靜。
……
沈栗很快就病了,一開始只是有些風寒,發了幾日高燒。
漸漸的,高燒不退,喝什么藥都不管用,又是咳嗽又是長久的昏迷。
傅氏怕她將病氣過給自己,已經有小段日子沒讓她到清風小筑伺候。
又聽說她病懨懨的,身體越發虛弱,別提生孩子了,這段時間,連她兒子的房都沒進去,因此她的心思又開始活絡起來,借著沈栗生病需要人服侍的理由,給鹿鳴軒添了四個長相清秀的年輕丫頭。
不同的是,這一次,謝慎來者不拒。
沒問過沈栗的意見,便將四個丫頭都留下了。
也借此給薛檀配了兩個使喚丫鬟。
往日在鹿鳴軒伺候的下人們也覺得奇怪,明明先前世子還很喜歡這位少夫人,為何如今連看她一眼都嫌煩了?
少夫人也實在是可憐,從明國公府回來,得罪了公主,被夫人罰跪在雪中。
只怕是個男人身子都受不了,更別提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了。
當天夜里,少夫人其實已經昏昏沉沉的了。
就這樣,還撐著身子去鹿鳴軒跟世子道歉。
只可惜,那會兒世子正跟薛姑娘在一處卿卿我我。
少夫人見著那場面,也未曾哭鬧,不過是憋著一口氣,自己默不作聲的回了屋子。
第二日,少夫人便起不來床了。
鹿鳴軒內下人們眾說紛紜,還有人大起膽子在沈栗面前議論起薛姑娘來。
說是那薛姑娘備受世子寵愛,如今雖是住在府上的貴賓,說不定哪一日便成了世子的姨娘。
沈栗也沒生氣,只是靜靜地聽著,眼神里透出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感。
大夫來了一回,看了她的病,只說她是風寒入體,需要臥床靜養,便再沒說別的。
沈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小時候壯得跟小牛犢一般,只要天氣冷,喝碗姜湯捂著被子睡一覺,就跟沒事人似的,可這一次卻忽然病得這般嚴重,連日間的吃藥也吃不好。
傅氏也不讓她去院子里伺候了,世子也只是來看了她一眼,聽說她沒有大礙,也離開了,再沒來過。
不過好在,他還是關心她的,叫人專門送了補品過來。
她生病之事,也不敢讓趙氏知曉,免得她擔心。
府中在乎她的人不多,反倒是衛氏到她院子里看了看她的病,還送來了探望的禮物。
“夫人聽說了你的病,心思又活絡了起來,想著法兒的又要將錦瑟錦弦二人送回鹿鳴軒里,還有那位薛姑娘,聽說最近與世子格外親近,二人同出同進的,好似一對夫妻。”
沈栗精神不大好,臉色灰白,靠在床邊,虛弱地看衛氏一眼,笑道,“多謝姨娘提醒。”
衛氏臉色僵了僵,沒好氣的笑了笑,“我可不是提醒你什么,只是看你可憐,同情你罷了,你好歹也是世子明媒正娶回來的,多少也該爭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