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忽然長嘆了一聲,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鳳鳳搖搖頭。
老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柔聲道:“我在想,你不但可以做我的妻子,也可以做我的好幫手,我若在十年前就遇見了你,也許就不會發生今天這些事了。”
鳳鳳嫣然道:“你若在十年前遇見我,根本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老伯道:“誰說的?”
鳳鳳笑道:“我說的,因為那時我只不過是個黃毛丫頭。”
她拉起老伯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臉上,耳語般低聲道:“但現在我卻快做母親了,等我們的孩子生出來后,我一定要讓他知道,他的父母為了他,曾經多么艱苦地奮斗過。”
她聲音更低,更溫柔,又道:“若不是為了他,我現在怎么舍得離開你,怎么舍得走!”
老伯的手在輕撫,目中忽然露出了凄涼之意,緩緩道:“我實在也舍不得讓你走。”
鳳鳳垂下頭,黯然道:“只可惜我非走不可,為了我們的將來,為了我們的孩子,無論多么大的痛苦,我都能忍受,你也應該忍受。”
老伯的確能忍受。
他所忍受的痛苦遠比任何人想像中都多得多。
他看著鳳鳳消失在池水中。
池水碧綠。
最后漂浮在水面上的,是她的頭發,漆黑的頭發在綠水上散開,看來就像是一朵潑墨蓮花。
然后水面上就只剩下一團團溫柔美麗的漣漪,溫柔得正如她的眼波——
老伯目中又露出那種空虛凄涼之色,仿佛又覺得忽然失去了什么。
為什么老人總對得失看得比較重些?
是不是因為他們自知再能得到的機會已不多?
最后,漣漪也消失。
水平如鏡,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然后老伯就慢慢地轉過頭,去看屋角上那通風的鐵管。仿佛在等待著這鐵管傳給他某種神秘的消息。
他究竟在等什么?
夜。
孟星魂貼在井壁上,就像是只壁虎——你若仔細觀察過一只壁虎在等著蚊蠅飛過時的神情,才能想像到他現在的樣子。
風從井口吹過,帶著尖銳的呼嘯聲。
井壁上長滿了厚而滑膩的青苔,令人幾乎忍不住想嘔吐。
他沒有嘔吐,因為他在等。只要他想等下去,無論什么都可以忍受的。
因為他有信心能等得到。
只有對自己有信心的人,才能等到收獲!
地面上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兩個人的腳步聲,兩個人在喃喃低語!
“那兩個小子怎么還沒有等到我們換班就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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