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士子自發往兩邊分開,沈老緩步向前,走到空地。
士子中一人高呼:“沈老,這海開不得!”
沈良墨轉身,對聲音傳來的方向頷首,算是回應。
士子們氣勢大盛,紛紛高呼以支援。
沈良墨帶著無數士子的期盼,撩起半舊的布襖子,一步步登上高臺。
待他徹底站上高臺,底下的士子們便高聲歡呼起來。
陳硯見之,眼皮跳了跳。
看來今日他便是那惡龍,這些上臺的,都是屠龍老年。
沈良墨走到陳硯對面,撩起衣擺與陳硯相對而坐。
此人額頭極寬,眉頭有極深的川字紋,整張臉繃得極緊,一看便知為人極固執。
陳硯對其拱手:“沈老請。”
沈良墨雙手交疊攏進袖子里,雙眼緊緊盯著陳硯:“陳三元善詭辯,竟連祖制都可駁倒,實在厲害。你才思敏捷,乃是老夫平生所見第一人。”
“沈老過譽,在下愧不敢當。”
陳硯應道。
沈良墨面露不喜:“老夫不過說實話,你如此自謙,便顯得虛偽。何況老夫并非夸你。”
陳硯依舊謙虛:“請沈老賜教。”
“你身為我大梁頭一位三元公,本該是天下士子的表率,當腳踏實地,可你所行之事,盡是討巧小道。小小年紀,便心思歹毒,汪老為公與你辯論,你竟步步緊逼,斷他前程,以至廬陽士子前途盡毀,你之行徑,與小人何異?”
沈良墨搖搖頭,眼中盡是對陳硯的厭惡:“如此不容人,你的敏思才學于國于民百害無一利。”
此話一出,下方的廬陽士子便激動高呼:“沈老高義!”
汪商端眼中浮現出一絲期盼。
若沈老能讓陳硯名聲盡毀,陳硯指責他的種種,便會煙消云散,他依舊是當代大儒,他的廬陽書院依舊是眾士子追捧之處。
只要沈老能毀了陳硯……
汪商端目光漸漸凝結,那期翼仿若要化為實質。
陳硯搖搖頭,低頭含笑。
見這位沈老穿著氣度,他本以為其與汪商端不同,便多了幾分敬重,如今看來,也無那般品行高潔。
既如此,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陳硯再抬頭,正要開口,身后便傳來一聲怒斥:“我的學生尚未入朝堂,就憑一已之力對抗盤踞于平興縣的龐然大物高家。苦讀多年,連中三元入朝堂,卻自毀前程也要死諫首輔徐鴻漸。待入松奉,平定寧王叛亂,助朝廷肅清寧淮官員,回京后再次直面奸臣徐鴻漸。老夫的學生,分明秉性剛直,不畏強權,一心為國為民,何時就成了你口中的小人?”
陳硯回過頭,就見本該坐在他身后的楊夫子,此時已站起身,往常佝僂的身子,此刻卻站得筆直。
他目光如電,往常锃光瓦亮的額頭,此時更是亮如燈火。
那張蒼老的臉上,盡是怒氣。
陳硯心下感動,抿了唇,并未開口。
底下士子紛紛將目光落在那一抹佝僂的身影上,便小聲議論:“此人是誰?”
一旁的士子鄙夷:“你竟連楊詔元都不知?”
“這位可是陳三元的恩師!”
不少士子連連驚嘆,崇拜地盯著那位禿頭老者。
這是要為自已學生出頭啊。
如此良師,若能指點自已一二,自已何愁春闈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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