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奇志的卷宗會被送往京城,實在是陰差陽錯,必定不是陳硯此前所能預料。
即便不能將其如何,陳硯仍舊大肆抓捕,仿若就是不顧一切要將事鬧大。
此前他一直想不明白,若是為了掩護證據送往京城,一切都明了了。
想到此處,胡德運只覺尾椎骨涌起一股寒氣,沿著脊柱竄到腦門,凍得他打了個哆嗦。
“你……從何處找到的證據?”
陳硯笑道:“寧王鬧出如此大的陣仗,自會留下馬腳。”
胡德運哆嗦著嘴巴又問:“有……有何證據?”
陳硯當然知道胡德運并非關心是什么證據,他真正關心的,是自已有沒有被牽扯其中。
陳硯自認自已很心善,既然對方詢問了,他必要為其解惑:“胡大人的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胡德運嘴巴微張,眼珠子已是一動不動。
“不過,若胡大人能幫我等將火銃火炮運出城,你之罪可不及妻兒族人。”
聞,胡德運卻露出嘲諷之色:“本官在官場沉浮十幾年,豈會被你輕易哄騙?你陳大人不過五品同知,拿什么給本官保證?”
“讀書考科舉時,學的是圣人,開口便是仁義道德,一旦入了這官場,最先丟掉的便是禮義廉恥,所謂承諾,能值幾斤幾兩?”
胡德運說著說著,便是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本官苦讀多年,為的是出人頭地,也為橫渠四句所感,想要做出一番政績,造福一方百姓。可朝廷將本官派到這腌臜之地來了,一睜開眼,所見之人皆可是仇敵,本官一無背景,二無靠山,拿什么跟他們斗?”
胡德運對上陳硯漆黑的雙眼,大笑中盡是苦澀:“三元公聞名士林,初入官場,就有君父相護,來此地竟還派錦衣衛相隨,本官比不得。本官唯有妥協,方能茍活,能護著親眷,護著族人茍活。”
“陳同知若沒了錦衣衛相護,沒了君父相護,縱使有才名,又如何能在此地攪風攪雨?”
他胡德運不過是被逼無奈,方才走到這一步,陳硯憑什么如此戲耍哄騙于他?
從投靠寧王那一日起,他便料想到有今日了。
享受了十多年的榮華富貴,就算死也值了!
陳硯任由他哭笑嘲弄,等他徹底停下,方才開口:“依你之,那些不肯妥協被害死的官員們,都比不得你無奈,比不得你的困苦。”
陳硯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胡德運,面露譏誚:“若你當時不畏強權死了,你的妻兒老小與族人可安然無恙。你茍活,多享受了十幾年榮華富貴,卻是拿你的妻兒老小與族人的命換的。”
胡德運笑容戛然而止,旋即狀若瘋癲:“他們是靠我才過上十多年好日子,他們就算死也不該怪我!”
“你的妻兒老小享受了,自是不該怪你,可你惠及了你的九族里每個人了嗎?那些從未從你身上享受的人,又憑什么與你一同身死?”
作惡之人總是逼不得已,卻不曾想被他們所害之人是不是逼不得已。
本是滿手血腥,談何無辜。
胡德運反唇相譏:“若本官也有君父撐腰,必也能如今日的陳三元般居高臨下,義憤填膺地指責落敗的貪官污吏。”
陳硯笑了:“本官還是白丁時,對回鄉丁憂的高侍郎的兒子說,若我姓高,我也會是案首。”
笑容一斂,陳硯厲聲道:“到了今日,本官乃是朝廷五品命官,而那位高七公子還在牢獄,高家已被抄家,高氏一族盡數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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