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漆黑的玻璃，可以看到，一個人影坐在房間的角落，正百無聊賴靠在墻壁上，一動不動。

正是高深的母親，蔣羽。

聽到外面的響動聲，蔣羽慢慢轉過頭，看向高深的方向。電子鎖鏈伴隨著她腿的移動發出嘩嘩的響聲，她的面容十分平靜，絲毫任何任何意外的表情。

身邊的江心月將鑰匙插入門鎖，伴隨著清脆的齒輪轉動聲，門開了。

外面的一束光，照亮了漆黑的房間。

兩人走進了精神病單人間。

高深站在了蔣羽面前。

母親抬頭看向他，問道：

“你怎么進來了？”

她十分冷靜，甚至冷靜得有一點病態的程度。

高深回答道：

“整個醫院都空了，外面的玻璃門都被扯了，只剩下一個看門保安，我們一路暢通無阻就這么走進來來了。

“媽，你今天沒發現房間外面有任何異動嗎。”

蔣羽似乎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平靜說道：

“沒有。

“我睡了一上午的覺，睡得非常安穩。這輩子都沒有睡過這么安穩的覺。”

她的目光落在了高深身后的江心月身上：

“如果你們沒有什么事的話，就先回去吧。

“走之前別忘了把門帶上。”

看得出，她今天非常疲憊，似乎連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想多說。

但是高深并沒有離開的意思：

“一年多前，那起滅門慘案，我還有一些問題要問你。”

黑暗之中，母親的眼眸幽幽發光，像是被困在動物園的貓科猛獸一般：

“關于那起事情，我沒有什么可以多說的了。

“警察問我，記者問我，醫生問我，你也問我。真相，我從一開始就告訴了你們，可是你們沒有人相信我，還是不停地在追問我。

“你們寧可相信我是瘋了，也不愿意相信，真相就放在面前。”

母親，變得有些陌生。

記憶中，她很少能長篇大論輸出這么有條理的話。

高深只是打斷了她：

“你口中的真相，只是你想要讓別人知道的真相。

“關于當年那些事情，我也想了很多。就算你說的全是真的，有一些關鍵節點，也根本填不上。”

母親冷冷道：

“比如？”

“比如——

“你口口聲聲說你殺死的是偽人。可是警方的驗尸報告，顯示那就是兩具普通人類的尸體，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我并不死心，在一年后，又托朋友重新復查了一遍法醫當年的驗尸報告，確定了他們的結論沒有任何問題。”

聽到高深這些話，母親的聲調略微有些激動起來：

“所以你今天跑過來，就是為了告訴我我是一個瘋子？

“你和那些警察，精神科醫生一樣，認為我殺死的是你姐姐，對不對？

“我和你說過，那些偽人十分狡猾。說不定，哪怕是人類的尸體它們都可以偽裝，全世界都不相信我，連你都不相信我。我當年那么做是為了保護你，你是想要把我活活逼死嗎。高深？”

高深不為所動，仍然不緊不緩述說著自已的發現：

“我一開始也是那么認為的，當時我完全相信你的話。

“可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我根本不了解偽人這種怪談。

“直到我親自接觸了偽人，并且殺死了它們中的兩個——

“我才確定，死掉的偽人會化作一堆透明小蟲子跑掉，根本不是像你所說的，還是維持著人類的樣貌。”

他的結論：

“在這里，邏輯和現實第一次出現了矛盾。

“我開始重新回過頭去想，你殺死的到底是偽人，還是我的姐姐。”

在黑暗中，母親只是冷冷看著自已，一動不動。

她沒有做出任何辯詞，只是靜靜聽著高深敘說。

不知道是失望，還是徹底放棄了。

高深沒有理會她那可怕的表情，繼續說道：

“第二個邏輯上的矛盾，是幾天前，江心月對你做的一次催眠。

“我們在你的記憶中沒有看到任何有用信息，因為發生的所有重要事情，全部被黑腔吞沒了。

“這種情況，只有回憶者在死亡之后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高深看著自已的母親：

“你當然不是一個死人，所以我們的調查還在繼續。

“在你記憶中出現了胖大嬸那個人，成了唯一的方向。去對她進行家訪之后，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雖然她也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么，但是給出了一個關鍵信息——

“在滅門之前，五樓的樓層中，反復出現一個奇怪的敲門聲。你打開房門，卻發現外面根本沒人。因為害怕，你把父親提早叫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