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自圃園之外落下,落在圃園之中,整座院子中的植物都在茂密萌芽,而陳成只是坐在那里,神色沒有多少變化。
他在整理自已腦子中的記憶。
首先反應過來的便是這一次他所“降臨”的先祖,名為“淵”。
而此時則是甘露三十年,是當今皇帝陛下在位的第三十個年頭。
當年劉詢登基之后沒有多久,便讓自已的太子詹事成為了郎中令,順勢占據了尚書臺令這個位置,而后便開始了與霍氏的斗法。
這本來是和陳氏沒有關系的。
因為霍光雖然權傾朝野,但卻并沒有做出不利于大漢,不利于劉氏的舉動,所以陳氏對此的態度是觀望觀望,若是霍氏做出了什么傷及大漢、傷及劉詢的事情,便頃刻之間以雷霆萬鈞之勢動手,消除霍氏的威脅。
但這一次,霍光不僅管好了自已,也管好了自已的家里人。
霍氏族人中沒有幾個是囂張跋扈的,甚至僅有的幾個囂張跋扈的人還不能夠算是霍氏的人,他們是霍光妻子的娘家人,也算是霍光的小舅子了。
而霍光在發現這兩個人作惡的時候,便直接干脆利落的將他們給收拾了——而這也讓霍光的妻子十分不滿。
他們夫妻之間的爭吵,迄今為止還被當成是朝堂上臣子們暗中的笑話。
畢竟誰能夠想到,一向嚴謹威嚴的霍光會有這樣子的妻子嗎?
俗話說的好,妻賢興三代,而霍光的妻子真是“不賢”的象征。
在甘露元年對于先帝,也就是宣帝的守孝結束之后,朝中的諸多大臣們便開始請奏皇帝,希望皇帝能夠盡快的充盈后宮、乃至于立后。
這個“催婚”的事情,其實并沒有讓皇帝真正的惱怒。
畢竟對于一個皇帝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其實并不是“腦子”,而是“孩子”,只有這個人擁有子嗣了,他手底下的大臣們才能夠安下心來。
否則,將來你一死,誰知道上位的皇帝是誰啊,到時候我們怎么辦?
跟著你勤勤懇懇的打天下打了這么多年,結果你告訴我這都是假的?簡直是可笑至極。
我們跟著你打天下不就是為了讓子孫后代享福嗎?結果你告訴我我們的子孫后代還要繼續奮斗,不能當人上人?
那還是請您死一死吧!
沒有子嗣、或者說沒有合適的繼任者,就會導致權力的更迭與變換。
新皇同樣知道這一點,所以并沒有抗拒充盈后宮,甚至沒有抗拒立后的事情——這個時期的“選秀”其實還沒有那么的嚴格規整,就像是武帝的皇后衛子夫其實最開始只是長公主獻上的一個女子一樣。
新帝的后宮同樣如此。
在甘露三年的時候,皇帝便立下了皇后——皇后乃是前黃門侍郎許廣漢之女、現任的尚書令許舜之妹,許平君為皇后。
許平君成為皇后的事情幾乎沒有人阻攔,畢竟他們目前為止,還是覺著即便是許平君成為了皇后,也并不能夠決定大漢下一任皇位的歸屬。
難道翻車的人還少了?
大漢迄今為止,雖然已經有幾代皇帝是嫡長子繼承的了,但是他們可還沒有忘記,文帝是怎么繼位的,而武帝又是怎么越過去皇長子劉榮繼位的。
此時的大臣們也并不覺著,皇帝會深情到會因為皇后,而忘記了大漢劉氏歷代的祖訓。
大漢選擇皇帝其實并不算是單純的依靠著嫡長子繼承制——若是嫡長子不夠優秀,皇帝也會進行一些“手段”的,比如當年的景帝選擇了幼子劉徹為帝。
劉氏的皇帝深情?
這簡直是一個笑話。
甘露七年的時候,皇帝一直寵幸皇后許平君,但卻一直沒有子嗣問世——而這個時候,前朝的大臣們終于忍不住了。
他們開始上書彈劾許平君。
是真的在彈劾的那種,并且請求劉詢廢后。
因為在這群朝臣的眼睛中,皇后可以不那么的聰明不那么的賢惠,不那么的漂亮,但絕對不能夠沒有子嗣。
甚至有人以非常嚴重的罪名彈劾了皇后許平君。
罪名為“善妒”。
理由便是許平君占據著皇帝整整三四年的時間,這三四年的時間皇帝的后宮中竟然沒有任何一個子嗣誕生!
這簡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劉詢本以為這是一場像是前兩年一樣的“試探性”“逼迫性”的彈劾,但他卻在臨近上朝的時候突然之間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這一次的彈劾,一定不是試探性的彈劾,而是一定要解決問題的彈劾。
甚至劉詢本人都有些緊張的發現了一個問題。
從甘露三年擴充后宮到現在的甘露七年,甚至再往前更早一些,從甘露元年開始到甘露七年,他....竟然連一個子嗣都沒有誕育下!
當突然之間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劉詢腦子中那“劉氏政治怪物”的基因瞬間迸發了。
他明白,為什么這一次的大臣們如此瘋狂的彈劾許平君,甚至不將他徹底拔除掉就絕對不善罷甘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