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璟語重心長的說道:“這種蓬勃生長的野心,將會在某一日將他自已灼燒,而他自已卻無法認清楚這件事情的真相。”
他的話說的十分委婉,但武帝卻是聽了一個明白。
武帝摸了摸自已的鼻子有些無奈的說道:“那又有什么辦法呢?”
他仰起頭,臉上帶著長長的嘆息:“朕這一生什么事情都是順風順水的,可單單是在這子嗣上面,遇到了天大的問題。”
武帝看著陳璟。
今日是這一盤持續了多年的棋局收尾的時候,所以武帝和陳璟此時是“坦白局”。
兩個人各自要把自已的內心完全的剖析開來講述。
他看著陳璟:“朕剛出生的時候,是吃了一點點的苦頭,可那個時候朕的母親已經得到了父皇的寵愛,所以很快的朕就成為了這個奢華宮殿中的主人之一。”
“再之后,朕與先太子爭奪這個位置,也是順風順水的——先太子的母親....那位腦子不太好用的栗姬實在是過于愚蠢了,讓父皇直接選擇了廢黜太子的位置,而朕...自然而然的得到了這個位置。”
“這其中最大的危險應該就是如果得不到這個位置應該如何。”
“可朕那個時候已經被封為王,即便是得不到這個皇位,朕也會遠走,像是當年的趙王劉如意一樣離開,在自已的封地之中生存。”
“父皇也已經為我安排好了國相,可以說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等到成為了皇帝,太皇太后也好、太后也好,這些本應該成為朕心頭大患的問題也都不是問題,陳氏都已經替朕將他們清理干凈了,他們不再是朕面前的阻礙。”
“親政之后,陳氏也好、條侯也好,都恨不得將權力直接還給朕。”
“等到朕掌握大權后,皇后帶來了冠軍侯以及長信候,陳氏也出現了臨安侯以及慶侯、加上條侯五個人直接橫掃匈奴,封狼居胥,甚至這種情況下大漢的積累都沒有用掉多少。”
“一切都是順順利利的。”
“可.....”
武帝的聲音中帶著莫名的嘆氣:“可是朕快到三十歲的時候才生下第一個孩子!”
“如今方才有五個皇子!”
“太子的性格仁厚,處變不驚,可以看得出一副仁君的模樣,頗有當年大父的樣子。”
“老二的性格就有些一難盡的憨厚了。”
“老三、老五你也都已經說了,都難堪大任。”
“這讓朕如何放心呢?”
“這棋局不是由朕定的,而是由上蒼定的啊!”
陳璟以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武帝,他皺著眉問道:“可是陛下,太子難道不堪大任嗎?”
“您在擔憂什么呢?”
這句話讓武帝方才裝出來的擔憂全然消散了,他只剩下些許尷尬:“很簡單,因為.....他實在是太不肖似朕了!”
此話一出,陳璟瞬間明白了武帝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鬧來鬧去,還是老劉家的祖傳心梗原因鬧的——此子不類我!
當年的劉邦因為這個原因想要廢掉劉盈;當年的劉恒因為這個原因直接定下了劉啟,反而是不喜歡劉武;當年的劉啟因為這個原因不想把皇位留給劉榮,反而是更加喜歡劉徹.....
而如今,劉徹依舊是繼承了這個優良的傳統。
因為子不類父的緣故,想要讓這幾個孩子廝殺,從而抉擇出一個更加肖似自已的。
陳璟的心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原本以為“漢武大逃殺”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所以在棋盤之上縱橫交錯——但誰能想到,這個版本的漢武大逃殺出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為一句“此子不類我?”
這實在是有些孩子氣了。
陳璟按著自已的額頭,覺著自已的眉宇間有血管正在跳動。
但隨即.....
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抹光。
武帝這樣子一個天生的政治怪物,真的會因為這個簡單的原因就布置下來這么大一盤棋局嗎?
若是的話,那武帝的性格改變的就太大了。
若不是的話.....此時武帝說這樣子的話有什么目的?
陳璟的心頭無數的思緒閃過,但面上卻一點情緒都沒有顯露出來,只是笑了笑,看著武帝說道:“原來如此。”
他長嘆一聲:“那么陛下,通過這一次的棋局,是否能夠讓您看到,太子的骨子里有肖似您的一面?”
武帝只是眨了眨眼睛:“那便要看看,據兒準備如何做了。”
.........
長安城中皇宮
三皇子劉旦走在宮殿中,面前一個內侍正走在前方引路,忽而劉旦緩緩停住了腳步,看向了某個方向,他沖著回過頭準備說話的內侍比了一個眼色,而后靠近那個方向。
一個內侍奇奇怪怪,神色可疑的四處打量,之后悄無聲息的在院落中埋下了一個小小的盒子。
那個“坑”一看就是早就準備好的,因為那個內侍埋下盒子之后,便從一旁地方拿出來了藏好的青磚覆蓋,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劉旦站在那里,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他微微的閉上眼睛,心中閃爍著不定的情緒。
這個內侍在太子的東宮做什么?
埋下的又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