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什么意思?
幾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棄代王之位——等同于同意削藩,而且是自愿的削藩。
為陛下在天下尋找良藥以治身軀——等同于給雙方都有了一個臺階,讓雙方都能下的來臺,甚至還給了皇帝一個暗示。
我只是你砧板上的魚肉,隨時可殺!
為什么?
因為在天下尋找良藥的時候,自然不可能是固定在一個地方了,如今的交通、通訊都不那么的發達,三年五載沒有消息也是正常的。
如此一來....豈不是死了也不知道?
劉恒跪伏在那里,身體不動,但身后、以及手心都已經捏了一把汗,汗珠緩緩的順著他的身軀落下。
他不知道自已這一次能否賭對,也不知道自已這一次是否可以獲得....活下來的機會!
但劉恒并不害怕。
當初在宮中的時候,先皇以及呂后虎視眈眈,他們母子兩個都能夠博出來一條性命,更何況是如今?
當今陛下頗有仁慈之名,無論這仁德是真的是假的,劉盈都不會輕易破壞這難得的仁義之名。
自已這么主動了,他還殺?
那天下諸王定然即刻就反!為什么?因為這么老實自覺的一個弟弟你都殺,那我們這些不老實的叔叔、兇惡的弟弟,你豈不是更要殺?
那不如抓緊時間造反了!
左右都是一個死。
所以,劉恒看似危險的舉動,其實才是最為正確的舉動。
只要劉盈還有一點點的理智、只要這滿朝文武還有一點點的理智,那么他劉恒就絕對死不了!
聽著劉恒的答案,看著劉恒“老實憨厚”的樣子,劉盈的臉上忽而綻放出來了一個笑容,他哈哈大笑,走上前來,拍了拍劉恒的肩膀。
“恒弟何必如此緊張?”
他意味深長的說道:“朕可從沒有說過要削藩,你怎么會想到這個方面?”
劉盈擺了擺手:“之所以叫你回來,不過是思念你,所以想要見一見罷了。”
“去休息吧,你從前所居住的宮殿朕還為你留著。”
劉恒這才謝恩離去。
等到劉恒離開了之后,劉盈微微一笑,看著他的背影,緩緩的說道:“朕這位四弟.....果真不是個尋常人物啊。”
.........
走出未央宮的劉恒渾身汗水,他方才幾乎以為自已走不出未央宮了!
他此時甚至不敢回頭,甚至不敢說話,依舊戰戰兢兢的往自已的宮殿走去。
那處殿宇依舊佇立在那里,與他離開之前沒有什么變化。
走入宮中,劉恒撫摸著那沒有變化的桌案擺設等物,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這里的一切如同往昔一樣,像是在提醒他,哪怕是他自以為離開了京都,可卻依舊是一個螻蟻。
皇權!
沒有什么時候比此時更讓劉恒想要皇權了。
但劉恒之所以是劉恒,就是因為哪怕欲望爆發了,他也依舊能夠強行克制住。
他不知道皇帝的身體重病是真是假,但他明白,如果是真的——自已此時急切會落了下乘,皇帝不會想要看到一個如此急切想要皇權的藩王。
如果是假的——那此時自已急切,就會落入皇帝的圈套。
想明白了之后,劉恒開始閉上眼睛,按照自已老師教授自已的方法深呼吸,而后睜開眼,在這宮殿之中收拾著自已的東西。
.........
陳成在書房中編撰著陳氏的祖訓等,也是將自已的一部分思想給留下。
并非是他不愿意拿出來科技來改變這個世界,而是因為此時的大漢并沒有能力承受這些變化。
所有的科技也好、文化也好,都是一步步的出現,并且一步步的改變的。
就像是積木一樣。
你不可能突然之間莫名其妙的在某個地方安裝上一個與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積木,這樣會讓整個積木房子坍塌。
他看著遠處的方向,瞇著眼睛:“也不知道,我那個弟子是否能夠通過陛下的考驗?”
想到這里,他忽而又笑了:“不過,若是文帝都無法通過考驗,那么這天下恐怕沒有別的人能通過陛下的考驗了。”
這樣子說著,陳成的眉宇中又帶著些許的緩和之意。
.........
惠帝四年。
春日。
代王在京都中已經待了快一年的時間了。
京都中的勛貴們對此也已經快要習慣了——他們并非不知道代王來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皇帝真的會這么做嗎?
尚且在春秋鼎盛的時候,搞所謂上古圣賢的那一套兄終弟及?
是的。
所有人都明白了皇帝的打算,但他們不敢相信。
只有一個人相信。
官渡侯,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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