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來吧。”
皇帝的聲音,帶著一絲病中的虛弱與疲憊。
“謝陛下。”
孟余山與秦道林起身,卻仍舊躬著身,不敢抬頭。
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許久,皇帝才緩緩開口,聲音飄忽,仿佛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
“朕……做了個夢。”
孟余山與秦道林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
“朕夢見,這大盛的江山,最終還是亡了。”
皇帝的聲音很輕,卻如一道驚雷,在二人耳邊炸響。
“夢里,烏勒成了我朝最大的敵人,鐵蹄踏遍了北方。”
“西邊的赤冗,也趁火打劫,撕咬著我大盛的山河。”
“而朕……”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聲里,滿是凄涼與悔恨。
“夢里的朕,是個昏庸無能的皇帝,除了吃喝玩樂,什么也不會。”
“到最后,妻兒保不住,連老祖宗打下的基業,也保不住。”
“噗通”一聲。
孟余山和秦道林,再次惶恐地跪了下去,額頭緊緊地貼著冰冷的金磚。
“陛下!”
“夢境虛無,皆是假的!陛下切莫多慮!”
秦道林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陛下登基以來,兢兢業業,勤于政事,推行新法,改革吏治,抑制土地兼并,清查天下民戶,使得國庫充盈,百姓安居,此乃前所未有之盛舉!何來昏庸之說!”
孟余山也跟著附和。
“陛下,老臣已與烏勒雅蘭公主聯手,不日便可助其子奪回汗位,屆時,不察之亂可平,可保我大盛北境,百年安寧!”
聽著兩位肱股之臣的話,皇帝的眼中,閃過一絲慰藉。
是啊。
一切,都已經和他上一世,不一樣了。
自從那日溺水醒來,重活一世,他便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前世的記憶,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最沉重的枷鎖。
不敢與人,不敢與人說。
他只能將所有的恐懼與不甘,都化作了兢兢業業的動力。
他頂著巨大的壓力,啟用了前世被太后一黨打壓至死的秦道林。
他力排眾議,提攜了被世家排擠,卻有經天緯地之才的孟余山。
他知道,這是上天給他唯一的機會。
他不能,也不敢,再重蹈覆轍。
好在……
他看向跪在下方的兩位老臣。
這一切,都快要實現了。
皇帝緩緩地舒了一口氣,胸口的郁結之氣,仿佛也散去了幾分。
“朕這一輩子,怕是不會再有子嗣了。”
他平靜地陳述著一個事實,卻讓孟余山和秦道林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朕還剩下兩個弟弟。”
“蕭恕,野心勃勃,朕掃除外戚,推行新法,改革軍制,早已耗盡心力,實在沒有精力再去與他周旋,這個禍患你們要記下。”
“另一個……”
皇帝頓了頓,聲音里,多了一絲暖意。
“七弟蕭霖,雖是太后所生,但年齡尚小,心地純良,堪當大任。”
話說到這個份上,孟余山和秦道林哪里還能不明白。
他們震驚地抬起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只見皇帝從龍案的暗格中,取出了兩份用錦緞。
“這道秘旨,一分為二。”
“朕今日,便分別交予你們二人。”
他的目光,沉靜而鄭重,帶著帝王不容置疑的威嚴。
“若是哪一日,朕……薨了。”
“便由你們二人,共同昭告天下。”
“傳位于朕的七弟,蕭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