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終究還是壓下了一絲火氣。
她不能真的將人拒之門外。
顏面盡失的只會是英國公府。
“罷了。”
趙氏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不請進來,難道還真叫人堵在門口,看我英國公府的笑話嗎!”
許久,那扇門才“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
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人,探出頭來,臉上堆著極為勉強的笑。
“孟……孟小姐,您來了。”
一聲孟小姐,而非少夫人,已然表明了英國公府的態度。
孟時嵐毫不在意,由春杏扶著,款款下車。
她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紅的遍地金通袖襖,下面是同色的馬面裙,裙擺隨著她的走動,蕩開一片流光溢彩。
她未施粉黛,卻因著那通身的氣度,硬生生將英國公府門口的蕭條,襯得愈發寒酸。
府內,下人們遠遠地看著,無一人敢上前來。
這便是她曾經生活了數年的地方。
雕梁畫棟依舊。
只是人心,早已面目全非。
孟時嵐踏入榮安堂時,趙氏已經重新擺好了姿態。
她斜倚在紫檀木羅漢床上,手中端著一盞茶,慢條斯理地撇著浮沫,眼角的余光,冷冷地掃了過來。
只一眼,她的臉色便徹底沉了下去。
“怎么只有你一個人?”
“顯兒呢?”
孟時嵐并未因她的怒火而有半分動容。
她上前一步,盈盈一拜,姿態無可挑剔。
“時嵐見過婆……”
她頓了一下。
不對,她并未入周家的門,拜周家的祠堂,算不得周家的媳婦。
這一聲婆母,叫不出口,也不該叫。
也罷。
孟時一抬眸,唇邊噙著一抹極淡的,幾乎看不出的笑意。
“婆母叫著不合適,還是跟著從顯叫母親,也顯得親厚些。”
不卑不亢,既全了禮數,又帶著一絲不動聲色的疏離。
趙氏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孟時嵐仿佛沒有看見,自顧自地往下說。
“夫君他……偶感風寒,身上還起了些疹子,大夫囑咐了,萬萬不能見風。”
“所以今日,便不能陪我一同回門了,還請母親見諒。”
趙氏一口氣沒喘上來。
“你!你!”
她伸出顫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孟時嵐,眼中滿是屈辱。
“孟時嵐!你好大的膽子!”
“當年你在我英國公府,我何曾虧待過你?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頂好的?顯兒身邊,更是只有你一人!”
“如今你得了勢,做了鎮國公府的小姐,就是這般回來折辱顯兒,折辱我英國公府的嗎!”
趙氏的聲音凄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孟時嵐靜靜地聽著,連眉梢都未曾動一下。
直到趙氏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她才輕輕地抬了一下眼。
那一眼,平靜無波,卻看得趙氏心頭莫名一寒。
“當年?”
孟時嵐輕笑出聲,那笑聲,像清脆的玉石,卻又帶著刺骨的涼意。
“母親說的當年,是指哪一年?”
“是指,二房的大公子,為何會深更半夜,‘恰好’帶著一壺烈酒,去找周從顯喝酒的那一年嗎?”
趙氏的瞳孔,驟然一縮。
孟時嵐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舊事。
“若非母親您的默許,他又怎敢和周從顯醉倒在內院,又怎會有后來那一樁陰差陽錯。”
“我,又怎么會成為周從顯的妾室呢。”
她輕輕抬眸,“這應該是您最后悔的一件事吧。”
畢竟,沒有她。
也就沒有后面的樁樁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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