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大嫂一句話,如同一塊滾燙的烙鐵,燙得賀母心尖一顫。
她臉上的笑意還未散盡,眼中卻已迅速漫上了一層難以喻的復雜情緒。
給然兒備喜服……
孩子爹在千里之外的邊關,風霜刀劍。
她怎能不日夜懸心。
現在邊關危急,丈夫身為將軍,生死難料。
還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兩個孩子成婚。
她強壓下心頭的酸楚,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對,對!是該備下了!”
孟時嵐看著她故作歡喜的模樣,心中一堵,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攫住。
她拿起那件華美的嫁衣,輕聲道,“伯母,您瞧,這金線鳳凰,是不是比畫上的還要精神?”
她刻意轉移了話題,不愿再讓這沉重的思慮,壓垮這位強撐著笑臉的老人。
賀母順著她的手看去,目光重新落在那片璀璨的紅色上,眼中的水光,終是被她生生逼了回去。
……
英國公府的桂花樹,落盡了最后一瓣殘香。
周老夫人嘴上已經急得燎起了明晃晃的火泡。
“還是沒有消息?”
她的聲音干啞,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焦躁。
趙氏端著一碗燕窩羹,慢條斯理地用銀勺攪動著,眼皮都未抬一下。
“母親,您說的是誰?”
“您府上這么多人,兒子媳婦孫子孫女一大堆,兒媳可不知您問的是哪一位。”
這不咸不淡的腔調,讓周老夫人的火氣“噌”地一下就頂了上來!
“你少在這里跟我裝糊涂!”
她一拍桌子,震得那碗燕窩都晃了三晃。
“我說的是積云!宋積云!”
“她一個姑娘家,無親無故,投奔到我們府上,如今平白無故地不見了,你這個當家主母,竟連問都不問一聲?!”
趙氏終于抬起了頭,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母親,這話可就冤枉兒媳了。”
“宋小姐又不是咱們府里的下人,來去自由,兒媳哪有權力管束她?”
“再說了,她那日是自個兒走出府門的,又不是被人綁走的,怎么能叫‘不見了’呢?”
這話,說得輕佻又刻薄,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往周老夫人的心口上扎刀子。
恰在此時,英國公沉著臉從外頭走了進來。
他聽見了最后幾句,臉色頓時陰沉如水。
“夠了!”
他低喝一聲,聲音里滿是厭煩。
“一個外姓女子,值得你們天天在這里吵嚷?”
“她是自己長了腿走出去的,難不成還要我這個國公爺,派人滿城敲鑼打鼓地把她請回來不成?!”
英國公一錘定音,拂袖而去,留下滿室的死寂。
周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趙氏的背影,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沒有折了。
她又能去求誰?
去報官?還是去求別的府邸幫忙?
那不等于昭告天下,她英國公府未來的孫媳婦,夜不歸宿,不知所蹤了嗎!
到那時,宋積云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他們英國公府的臉面,也別想要了!
周老夫人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她這輩子要強,沒想到老了老了,竟被一個小輩,拿捏得死死的。
……
而此時,賀琢正在一處隱蔽的宅院里,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他那口削鐵如泥的長刀。
刀身映出他冷峻的眉眼。
郭凡從屋外走了進來,身上帶著一股寒氣。
“都摸清楚了。”
他沉聲說道。
“紙條上的三個窩點,都查探過了。正如賀三公子所料,他們并非一路人。”
賀琢擦拭刀身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烏勒并非鐵板一塊。”
“烏勒是數十個盟旗的統稱,各有各的首領,各有各的算盤。”
“當年若不是被大盛打得險些滅了族,他們也絕不會擰成一股繩。”
“如今汗主死了,小王子還是個吃奶的娃娃。”
賀琢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