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之內,死一般的寂靜。
而孟時嵐,卻依舊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筆直,神情淡漠,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并非出自她口。
她的目光不偏不倚,朝著周老夫人行禮后,轉身出了松鶴堂。
與其虛與委蛇,她寧愿站在抬頭。
沉寂中,不知是誰先倒抽了一口涼氣。
緊接著,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涌起。
“這孟家小姐,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何止是膽子大,你沒看她那氣度,哪像是流落在外過的,分明就是天生的貴女。”
“也是,外祖可是鎮守西北的孟老將軍,手握重兵,她怕什么?”
眾人的夸贊密密麻麻地涌進宋積云的耳朵里。
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像被人當眾剝了皮,只剩下難堪。
英國公府十分地熱鬧。
就算是院子里,也有好一些陪著長輩來的小輩們正在湊在一起說話。
這時,一位穿著石青色纏枝蓮紋樣褙子的年輕婦人笑著走了過來,手上端著一杯熱茶。
“孟小姐,剛才站了許久,怕是乏了,喝口茶潤潤嗓子。”
婦人是戶部侍郎家的李夫人,向來最是會看風向。
孟時嵐認得她,微微頷首,接過了茶盞,卻并未喝。
“多謝李夫人。”
李夫人笑得愈發親切,“瞧我,該叫您世子夫人才對。”
“日后您嫁入英國公府,與從顯世子夫妻和鳴,那才是真正的如虎添翼,羨煞旁人呢。”
孟時嵐背后,不僅僅是日漸鼎盛的鎮國公府,更有那位手握重兵,連陛下都要敬三分的孟老將軍。
流蜚語?
出身不清白?
這些東西,在絕對的權勢面前,不過是個笑話。
真正站在云端上的人,又何曾懼怕過螻蟻的議論。
有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壓低了聲音。
“你們還記不記得,當初設計陷害孟小姐的那個楊家?”
說到這兒,有一瞬的靜默。
楊大人已經老了,而小楊大人本是前途輝煌。
因為楊玉堂那個莽撞小兒,小楊大人被孟公打斷了腿腳。
現在跛著腳,早就被陛下打發去了黃陵。
眾人心中一凜。
看向孟時嵐的目光里,便多了幾分實實在在的敬畏。
孟時嵐應付完幾位前來示好的夫人,只覺得有些氣悶。
她抬眼望去,見周菀青正帶著幾個周家的姐妹,幫著臉色依舊不大好看的趙氏招呼客人。
周菀青察覺到她的目光,對她安撫地笑了笑。
孟時嵐回以一笑,趁著眾人不注意,悄悄從側門退了出去,想去后院透透氣。
英國公府的后花園修葺得極好,假山流水,曲徑通幽。
她沿著一條鵝卵石小徑慢慢走著,心中思緒萬千。
剛繞過一處太湖石假山,一陣壓得極低的說話聲,忽然傳了過來。
孟時嵐腳步一頓,下意識地側身隱在了山石之后。
“……夫人的意思是,事情都辦妥了?”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是那個賣身葬父的丫頭,被宋積云帶進了周府。
另一個聲音溫和而沉穩,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意味。
“自然,我辦事,你還不放心么。”
“你家小姐讓你做的事,可都做干凈了?”
孟時嵐心頭一跳,屏住了呼吸,從假山的縫隙中悄悄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