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還是沒有回應。

他有些委屈地撲進丹娘的懷里。

周從顯摸了下兒子的后腦勺，“別傷心，你阿娘睡夠了就要醒了。”

宮里的這條路好像很遠很遠。

孟余山慢慢走著，他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郭子彧和郭方兩人面面相覷，將軍和陛下說了什么，他們也不知道。

將軍從勤政殿出來就這樣了。

難道將軍都親自回來了，都不能給小姐討個公道嗎。

宮道十分的安靜。

匆匆路過的宮人都是行禮后又匆匆離去。

三人的腳步都不重，“沙沙”的步子聲，好像扯動著他們的心弦。

宮門口除了鎮國公府的馬車，還有一個已經多年沒有見過的人。

孟余山的步子頓在原地。

門口的人懶懶地支著手靠在圈椅上。

蕭心茹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就這樣揚著下巴看著他。

孟余上看著她，好像看到了三十年前，那張張揚又明艷的笑容。

他緩聲道，“走吧。”

走得越近，蕭心茹的臉上就越冷。

“好久不見，孟公。”

孟余山，“臣孟余山，給長公主殿下請安。”

蕭心茹冷冷地掃過他，“怎么，見到知遇之恩的舊主都不會跪了。”

聞，孟余山將手杖給身旁的郭子彧，撩開袍角跪了下來。

“臣孟余山，給長公主殿下請安。”

蕭心茹輕“呵”了一聲，才緩緩開口，“看來，將軍和我那皇帝侄兒聊得不錯。”

“相識三十年，都是老朋友了，本宮特意給送將軍的大禮，將軍可喜歡？”

孟余山猛地抬起頭，“讓嵐兒陷入險境是你！”

她笑了下，“對！就是我，將軍這么意外做什么。”

孟余山滿是皺紋的臉，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為什么，那孩子都不認是殿下……”

蕭心茹的笑容忍不住張狂起來，“我就是故意的！”

“不認識又如何，姓孟就對了！”

孟余山閉了閉眼，聲音也嘶啞了。

“長公主殿下的仇怨對臣來就行了，何必傷害無辜之人。”

“無辜之人？”

蕭心茹臉上的表情終于裂了一絲縫隙。

她的聲音十分輕，可又冷得如地獄來的陰風似的，“孟與云就不無辜嗎。”

孟與云是孟余山的長子，也是蕭心茹的愛人。

“當初你是怎么保證的！孟與云為什么沒有回來！”

“你貪功冒進！你現在的地位都是踩著自己的骨血得來的！！”

蕭心茹的臉上掛著冷笑。

“你既然這么喜歡這些虛位，本宮好心好意再送你大功一件，滅了烏勒，陛下難道不會給你封個異姓王嗎。”

“一個沒有什么感情的外孫女，換一件軍功，多劃算吶。”

郭子彧冷了臉色，“長公主殿下慎！”

“我慎？”蕭心茹仰天大笑。

她倏地冷冷地看向他，“他敢做就不敢認了嗎！”

“父皇都已經同意了我們的婚事，他不需要當駙馬，我愿意下嫁，他可以繼續做他的小將軍。”

“臨行前，你是怎么保證的。”

“我等著他，一直等！嫁衣都繡好了！我一直等他！”

“他為什么沒有回來！”

“為什么！”

蕭心茹的脖子青筋暴起，她的眼底猩紅，好似眼前之人是她的十世仇人一般！

蕭孟山緊緊地抓住手杖，他什么也沒有說。

這個垂暮的老人低下了頭。

好半晌后，他才艱難地挪動著步子，慢慢朝著鎮國公府走去。

他這一生都在白發人送黑發人。

發妻，五子一女，兒媳四人，孫子六人，孫女二人。

孟家布置了多少次的奠堂，他已經數不清了。

長子孟與云，天啟十六年，陣亡于玉門之戰。

次子孟懷云，天啟二十年，陣亡于函關之戰。

同年十月，被敵國探子報復，二兒媳，三兒媳，四個孫兒，二個孫女，死于出行的馬車上。

三子孟天云，天啟二十七年，陣亡于金門關之戰。

四子孟知云，天啟二十七年，陣亡于金門關之戰。

同年六月，發妻卓氏，受不住痛失四子悲痛，哀痛離世。

次年天啟二十八年三月，四兒媳哀思至深，抱病離世。

女兒孟青蓮，啟天二十八年七月，于破廟病逝。

天啟二十九年，兩個孫兒沒有躲過天花，接連離世。

五子孟書云，天啟三十年，陣亡于通天峽谷。

至此。

他孑然一身。

孟家滿門只剩下他一個老不死的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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