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你可知犀丹只能誰用。”
陛下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個一直都在與他并肩作戰的臣子。
雖說是臣子,但卻是年少時,最純真那段時光里的同伴。
周從顯此刻已經隱隱猜到了。
他的手心深深陷進掌心,嗓子眼兒似乎被什么糊住了一樣難受。
可她現在還等著。
“臣,求陛下賜藥。”他的聲音里滿是苦澀。
與擁有她相比,他更想要,她活著。
他的頭深深地叩在地上。
陛下看著周從顯的發頂,好像周從顯前世今生都是一樣的。
愛慘了一個人。
不論她是死,還是活著。
許多事,只有在過了許久許久,才能想起來是什么樣的真相。
前世,周從顯的妻子宋氏難產,宋易堂求到御前求賜藥犀丹。
周從顯卻冷眼不管,他說他的心早已跟著她死了。
生下的孩子膚暗,蒜頭鼻,和周從顯俊秀的模樣不沾一點兒邊。
后來烏勒新汗主不察打了進來,他看到不察,才知道那個孩子是不察的孩子。
那時候,他以為周從顯說的心已死,是知道了發妻背叛而心死。
此時此刻看著他強忍悲痛的模樣。
他才明白,上一世說的那個“她”,是周從顯的妾室,是現在的孟時嵐。
大殿里沒有一絲的聲音。
只有空中的清幽的檀香浮動。
周從顯沒有得到回應,剛想抬頭的時候,陛下的聲音再次傳來。
“周卿,藥給你,但你必須承諾朕一事。”
周從顯抬起頭來,想也不想就立即應道,“臣必肝腦涂地!”
陛下的唇角微揚,“朕不需要你肝腦涂地,只記得今日之誓即可。”
隨后陛下親自起身從御座上走了下來。
周從顯還沒有明白意思,就見陛下開始數著地上的青磚一步一步走著。
最后在他的身旁站定。
陛下伸腳踢了踢周從顯跪在地上的腳,“過去點兒,你擋住了。”
他讓開后,陛下慢慢蹲下,從紗帽后抽出兩片像貼片又不是鐵片的東西。
只見他將那東西插進磚縫,不知怎么動的,竟然將那塊青磚提了起來!
周從顯才發現那兩個貼片不知怎么就變出來兩個小鉤子,還能有這么大的拉力?
他顧不上細想,磚坑下是一只巴掌大小的木匣子。
陛下將珍貴的犀丹給了他。
“周卿,不悔?”
“不悔!”
周從顯握著犀丹像離弦的箭似的沖了出去。
陛下緩緩站了起來。
他的聲音很輕,“上一世朝堂內憂外患,朝野上下像一棵雖大猶死的樹,眾叛親離,民心渙散。”
“這一世,武有周從顯,文有孟興江,朕將這兩條繩擰成了一條。”
“能不能延續祖宗百年基業,朕也不知……”
他的聲音里是濃濃的疲倦,喉間溢出幾聲咳嗽。
他望著皇城城墻頭上的落日。
昏黃的光線迷離了他的視線。
好像他看見了上一世的那個愛笑的聲音,還有兩個小小孩的笑聲。
那是他也曾擁有過的日子。
這一世,他不想再拖累她了,所以他已經接連取消了三次大選。
現在的時日,早已過了兩人相識的時間點。
現在她恐怕已經嫁人了吧。
“陛下。”
陛下眨了下眼,才發現皇后不知什么時候到了門口。
“皇后怎么來了,身子未養好就當好好歇著。”
皇后消瘦了不少,她戴著高志安進獻的那頂象牙冠整個人顯得精神了不少。
“陛下已經兩個多月都沒有去臣妾宮里了。”
“可還是在責怪臣妾沒有護好孩兒。”
皇后說著就忍不住落淚了。
那可是她和陛下的第一個孩子,不論男女生下來都將是萬千寵愛于一身。
可那孩子還是沒有留下。
是一個成型的男胎。
陛下的聲音沒有多少哀痛,還是如往日似的,淡得任何事兒都不如他的政務重要。
“朕恐怕現在還沒有孩子緣。”
“皇后若是悶了,出宮回家看看去吧。”
皇后看著陛下又重新回到御案后提筆批示折子。
寬大的皇后鳳袍里,她的手指深深地嵌進掌心,她才抑制住想要脫口而出的質問。
皇后顫抖著唇角深吸了一口氣,隨后伸手搭在貼身女官的手臂上,昂頭走出了勤政殿。
*
崔院使雖然詫異周從顯是如何這么快地求了藥。
他現在想不了那么多,趕緊吩咐小藥同用參湯化開犀丹。
病人心脈弱,若非求生意志強烈,恐怕早就已經見閻王爺了!
一碗犀丹參湯下去,脈搏才有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