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十三從糧行回來的時候,已經月上梢頭。
這些時日她是真的忙得腳不沾地,另一層原因,也是有意避開。
庭院已經修整完成,夜空里都是鮮花的香甜之氣。
空中還隱隱有著肉香味。
她走近了才看到是涼亭里有人放置了炭火。
賀琢喝得醉醺醺的,姜興堯和賀然兩人架著他。
“我三哥酒量不算差,他這么灌你,你居然一點兒都不醉?”
賀然個頭不矮,比姚十三還要高半個多頭,但是在他三哥的眼前就不夠看了。
她拖著哥哥,絲毫不在意她哥哥的腿直接從涼亭臺階上托下來,會不會磕到。
她一邊看著毫無變化的姜興堯,“你千杯不醉啊!”
姜興堯,“我鮮少喝酒,還不知道會不會醉。”
賀然一陣無以對,她的廢物哥哥還信誓旦旦地說要把書呆子喝趴下。
“……那你最多的時候喝了多少?”
姜興堯想了下,“是放榜的那日,楚州的十幾個考生一起,他們全醉倒了,我也有點暈乎。”
賀然的腿差點兒就軟了,“……十幾個人,喝了多少?”
“七八壇,還是八九壇,忘記了。”
“好……以后和誰喝都不能和你喝。”
“不能喝。”
“我知道,不和你喝。”
“你喝誰都不能喝。”
“書呆子,我還沒嫁給你呢,就想管我。”
三人的身影漸漸走遠,說話的聲音也漸行漸遠。
涼亭里傳來陣陣肉香。
姚十三肚子里的饞蟲一下就被勾出來了。
“你們不吃,剩下就進我的肚子吧。”
這個吃法,她還只遠遠地在英國公府花園見過。
是府里的小姐同相好的手帕交閨友一起。
桌子上被吃得亂七八糟的,用柳枝串好的生肉還有一大把。
她隨后將桌子上碗碟收攏在一旁,又將那一把的柳枝肉串放了上去。
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有見過豬跑嗎。
放在火上炙烤,理同烤雞。
姜興堯還惦記著涼亭里還沒有熄滅的炭火,去而復返。
“窈兒。”
姚十三回頭,“我也有些餓了,索性把這剩下的都吃了,這么多肉呢,別浪費了。”
“我幫你吧。”
姜興堯伸過手來,姚十三躲了過去。
“不用,你喝酒了就睡覺去吧,河道上還有得忙呢,你一日不去看著,又少不了偷懶的人。”
“那行,你吃完了把火滅了就行,剩下的碗碟明日早上哥來收拾。”
姚十三點點頭將他趕走,“我知道了,你睡去,別打攪我獨享美味。”
庭院里靜悄悄的,偶有蟬鳴之聲。
她的腳邊的酒壇子里還有一點兒他們仨沒有喝完的酒。
“這也被浪費了。”
沒有找到干凈的碗碟,干脆雙手抱著酒壇就猛干。
從來沒有喝過烈酒的她,被嗆得直流眼淚。
撒出來的酒水也將她的衣襟打濕了,酒氣頓時撲面而來。
這是什么鬼東西!
這么難喝,他們竟然還幾乎快將這一壇子喝完了!
“咳咳——”
她一邊流著淚,嗓子快冒煙了,現在只想吃點兒東西壓一壓喉嚨間的灼燒感!
隨手拿起一串肉串準備吃時,一個高大的身影遮擋住了涼亭的燈籠,將她僅有的光線擋了個結結實實。
周從顯看著她滿臉的淚痕,發髻也狼狽地松散。
滿身的酒氣,懷里還抱著一個碩大的酒壇,手里還拿著未熟的烤肉。
這是醉成什么模樣了。
他輕嘆了一口氣,緩緩在她的對面坐下。
伸手將她手里的肉拿了過來。
“還沒熟,我幫你烤。”
姚十三這會兒有點兒酒勁兒上來的感覺了,有點兒昏沉,但還清醒。
“你……嗝!”
她一張口就是酒嗝,“……”
周從顯看了眼她雙頰酡顏艷若燦霞,將一串烤好的肉串遞給她。
“英國公府的規矩多,我們也不曾這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現在在這里反而無拘無束。”
姚十三看著他手中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她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響了起來。
想要拒絕的話又咽了回去。
虧了什么也不能虧了肚子。
吃!
她哥哥可不會這樣東西,也不知道賀家兄妹從哪兒弄來的調味品,竟然讓肉有別樣的風味。
若是芙兒沒有睡著,定然不吃撐不撒手。
離京一年,小姑娘長高了不少,也結實了不少,性子也野了不少。
上一世的這時候,芙兒怯懦笨拙,身子也瘦弱得幾乎一陣風就能吹倒。
芙兒現在的樣子,不具大家閨秀之儀,但是她最喜歡看到的樣子。
一串肉串下肚,喉間的灼燒感終于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