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十三在碼頭的附近尋了個客棧。
進門前,她轉身將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周從顯攔住。
周大人好不容易外出一次,是來給我當跟班的嗎。
周從顯的視線從她身后不遠處的船行移到她的身上,“這不是缺錢了,賺點錢嗎。”
“趙鐵牛畢竟家貧又沒有一技之長。”
姚十三懶得同他貧,“你又要干什么事,別連累我就行了。”
“我就這么不值得信任嗎……”
他的唇角抖了抖。
她掃了他一眼,“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還有什么信任可嗎。”
周從顯想說她不也沒有以真實面目示人嗎……
但他現在不敢開這個口。
碼頭附近的客棧十分緊俏,只剩下最后的兩間丙房和丁房。
丙房又小又逼仄,還沒有窗子。
丁房則是一個大通鋪,一排整整齊齊能擠十幾個人。
沒有更多的選擇,定下了兩間丙房。
丙房在后院的一排屋子。
狹小的房間剛好只能放下一張床一張桌,沐浴是不可能了,只是小木盆打點熱水稍微擦拭一下。
現在已經臨近夜幕,碼頭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附近還有不少的酒樓和溫柔鄉,此刻正是熱鬧的時候。
隱約還有絲竹之聲傳來。
第二日晨起。
丙房客棧沒有菜食,周從顯從外面買了些米糕和芝麻餅回來。
這里少見面食,他方才看見便買了一些。
味道還是不及京城的小攤燒餅。
他敲了半天也沒有開門。
路過的小二說,“這屋的客官一早就出去了。”
周從顯看著手里的兩人份糕點,微微嘆了口氣。
昨日的餛飩,房錢,現在的糕點,他是一分錢都沒有花出去啊。
姚十三現在坦然地對他和其他人已經沒有任何區別。
甚至還不如魏尋親厚,魏尋都還得了一份禮呢。
碼頭旁就有船行,租售,跑商,經營范圍廣,財力也十分雄厚。
姚十三一早就來了船行。
船行里的人來來往往,她抓著一個伙計問道,“現在可舊船出售。”
她現在的錢不夠買新船,只能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好些的舊船。
伙計指了下后院的位置,“你去后院找二當家的。”
一道蝶戲牡丹的大屏風隔開了后院。
相比前院的熱鬧,后院則安靜得多。
大約后院都是大宗生意,人少,顯得安靜得多。
她剛繞過屏風,正好看到一個碩大將軍肚的富商,帶著一個小廝走了出來,小廝手里還抱著一個木匣子。
小小的庭院中間,竟然還種植了一片十分珍稀的牡丹。
她曾在趙氏的園子里見過一株,還專門有個丫鬟伺候澆水,怕雨淋怕日曬的。
只是這花只開過一次后,再也沒有開過了,這花后來也被遺棄到了后院。
船行的丫鬟收拾完茶具出來,屈膝行禮,“這位娘子請稍等,容爺正在見客。”
姚十三只能繼續等著。
會客廳的窗子半開著,隱隱傳來說話的聲音,并不真切。
“嫣丫頭,你又想做什么。”
船行的二當家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卻極文雅。
庭院里的牡丹,會客廳的一桌一椅,字畫茶具都是他親自布置的。
這里若不是船行,還以為是哪個文人墨客的書房。
汪令嫣看了眼窗子外的那個身影,前日在船上壞了她的事,現在還想在船行做買賣。
“容叔,我看上個人,還想請容叔幫忙。”
容叔,“多大事兒,看上誰了,我讓人叫來。”
汪令嫣的腦海里閃過前日在船上的驚鴻一瞥,面容清疏,一雙黑眸清冽如冷泉。
就算吐得狼狽,也不損半分俊逸。
當真是令人難忘的男人。
“一個叫趙鐵牛的男人,登州人士,無父無母。”
“趙、趙鐵牛??”
容爺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挑剔的大侄女竟然真看上了一個農戶。
汪令嫣嘆息,“這樣俊秀的人竟然起了這樣難聽的一個名字。”
“等他穿上本小姐準備的錦衣華服,好生裝扮一番,泠閣上下無一人能比。”
容爺也來了興致,“嫣丫頭的評價如此之高,想來不是凡俗。”
汪令嫣的下巴微抬,朝外頭努了下,“只要抓住外頭那個女人,再留下點兒線索,人自然上鉤。”
容爺順著她的視線從窗外看去,只能瞧見半個側影。
他的眸光一閃,“要抓自然兩個都抓。”
汪令嫣打斷他,“她可不行,禹州人,太近了,當心惹一身腥。”
“禹州馬上要通航運,她來船行定然是要做商船買賣,吃上第一口肉的人,背后必有人。”
容爺的眉眼一揚看向汪令嫣,“那個趙鐵牛你就不怕一身腥了?”
她笑了下,“無父無母,就算是為貴人辦事,也只是一個下人而已。”
“這事侄女就拜托容叔了,這人應當還會些拳腳。”
姚十三等了半個多時辰,才終于得見管事。
“這位娘子久等了。”容爺站了起來,隨后叫人上來換了一套新的茶盞。
姚十三,“船行事忙,無妨的。”
容爺伸手請她喝茶,“這是雪茶,與尋常的春茶不同,我家侄女十分喜愛,好不容易搜羅來的兩斤被她拿走了,還剩了點兒,這位娘子嘗嘗。”
雪茶的湯色極為清透,淡得以為是已經沖泡了多次,實則茶香濃郁。
“雪茶難得,今日有幸能在船行一飽口福。”
雪茶難得,但是在英國公府也不太算是什么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