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秋月抿嘴笑著,把紅燒鯉魚盛進搪瓷盆。
該下餃子了。
忽然聽見外頭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響,狗蛋箭一般沖出去,又旋風似的跑回來:“后面王連長家放鞭炮呢!咱家啥時候放?”
“大年夜大年夜,半夜十二點,快幫你姐夫把燈籠掛上。”
張慧蘭說著,從柜頂搬出個紅紙糊的四方燈籠。這是賀東霆年前用竹篾自己扎的,凌秋月用筆在四面分別描了“保家衛國”四個大字。
賀東霆踩上板凳掛燈籠時,凌秋月和狗蛋在下面扶著。
夜色里,夫妻倆的臉被燈籠映得發亮,凌秋月突然想起什么,小聲問:“曲海江受到什么處分?”
“是建議撤職,但還沒批下來。”賀東霆系繩結的手頓了頓,“怕的是他走女方叔叔這條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唉——”
燈籠亮了起來,凌秋月跳下板凳時,在無人看見的陰影里飛快地親了一下凌秋月的臉。
這人……
晚飯就是餃子,還有鯽魚湯,其他的得年夜飯再吃。
賀東霆吃完飯又回了部隊,晚上還要值班。
狗蛋早讓別的孩子喊走了,今天就是拜年的日子。
張慧蘭收拾了桌子,母女倆坐在一起說話。
“媽,有句話我一直沒問你,你離婚了嗎?”
“離了,十一月二十七離的,程老婆子還去鬧過你姥姥,讓你姥姥還有你那兩個姨趕走了……姓程的判了六年半,一時半會出不來。”
凌秋月早早地上床睡了,黑燈瞎火的她也沒出去拜年,能明天的吧。
狗蛋玩到快十二點了才回來。
“媽,媽,該放鞭炮了。”
“去喊你姐起來。”
外面,稀稀拉拉的鞭炮聲已經響起來了,要吃年夜飯的,凌秋月揉著眼睛爬了起來。
鞭炮用竹桿里挑著,凌秋月不敢點,張慧蘭用香燭點著的。
噼里啪啦的響聲中,七五年遠去,七六年來了。
凌秋月知道,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年份,這一年三位領導人相繼逝世,舉國同悲(已經去世一位了)。
年底,某個團伙也要湮滅了。
年夜飯上桌,墻上的喇叭正好開始播《春節序曲》,狗蛋啃著凍梨含混不清地說:“吃了飯我還要出去玩。”
張慧蘭反對,“不準出去了,人家也要睡覺了,別那么不懂事。”
三個人的筷子同時伸向那盤鯰魚鍋貼,吃著餃子,以茶代酒。
凌秋月還給狗蛋包了一個紅包,張慧蘭嗔怪,“別慣著他,他都多大了?”
“過年嘛,圖個喜慶。”
紅包里包了一塊錢,已經很多了,別家孩子都是一分五分。
初一就是拜年,凌秋月跟著大部隊,連住二層小樓的幾位首長家也去了。
初二往后就是走親戚,凌秋月在這邊沒有親戚,一整天都窩在家里。
趙云芳來了。
凌秋月又拿瓜子又拿花生,趙云芳喊她坐下,“別忙了,我有話要跟你說。”
凌秋月還是倒了一杯水。
“什么話啊?”
“彭彩英說想嫁個軍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凌秋月笑著問:“嫂子這是有合適的人了?”
“還真是有合適的,就是不知道彭彩英同不同意,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問問?”
凌秋月剛好要出去溜達,兩個人就一起去了。
招待所已經很少有人住了。
彭彩英不在。
“難道她走了?”
凌秋月覺得不可能,初一初二客車停運,她沒法走。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