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意望著蘇之南遞來的粥,陷入猶豫中,愣住了。
“二嫂。”蘇之南起身,把碗塞入她手里,“二哥身上有傷,手沒什么力氣,麻煩你了。”
硬塞來的碗,許昭意不想接也不行。
她抬眸,看向蘇之赫。
蘇之赫深邃暗沉的目光靜靜凝望著她,眼底透著一絲期待,亦有些失落。
這種失落,來源于許昭意的不太愿意。
他輕嘆一聲,向許昭意伸手,語氣消沉:“給我吧,我自己吃。”
許昭意走過去,坐到他面前,沒有把碗給他,拿起勺子緩緩攪拌,動作輕盈地勺起粥,溫柔地吹了吹。
蘇之南和蘇老夫人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兩人走到沙發坐下。
許昭意把粥送到蘇之赫嘴邊。
蘇之赫沒有張嘴,心里格外不平靜,對視她清澈好看的眼睛。
許昭意說:“暖的,吃吧。”
蘇之赫張嘴,含住勺子,視線黏在她的臉上。
許昭意耳朵有些熱,垂眸不與他對視,繼續勺粥,慢慢喂著。
勺子底下黏了粥,不小心滴落到他的下巴處。
許昭意連忙從臺面抽來紙巾,擦拭他的下顎,觸摸到他的淺淺的胡茬。
她放下紙巾,指腹輕輕摸了摸他下巴,“吃完粥,你要不要剃一下?”
“嗯?”蘇之赫也伸手摸了摸下顎,淺笑道:“很丑是嗎?”
許昭意搖頭,“不是的。”
“聽你的,你想我剃,我就剃。”
許昭意抿嘴淺笑,繼續把碗里的粥喂完。
她收拾飯盒,坐到一邊吃自己那一份早餐。
蘇之赫靠在床上,蘇老夫人來到他身邊,緊緊握著他的手,抹著眼淚,感慨道:“你昏迷的這幾天,你爸媽可擔心死了。”
蘇之南嗤之以鼻,“擔心什么?二哥出事那天來過,這幾天一次也沒有來過了,回家也只是問問我,二哥醒了沒,他們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我看不到什么擔心。”
蘇老夫人不悅地轉頭對蘇之南呵斥,“阿南,你別亂說話。”
“我哪里亂說了?”蘇之南雙手插袋,一臉不爽。
蘇老夫人瞪他一眼,示意他別搗亂。
蘇之赫從容自若,他對這些人早已不在乎,所以不會有期待。
蘇之南走過來,氣惱道,“我說的有錯嗎?二嫂天天在醫院里陪著二哥,寸步不離的,你問她就最清楚了,看看爸媽和大哥大嫂有沒有來看過二哥。”
“我讓你別說了。”蘇老夫人一直想修復兒子兒媳和孫子的關系,但兒子兒媳過于淡漠,她想憑一己之力也挽救不了這段父子關系。
蘇之赫側頭看向正在吃早餐的許昭意。
許昭意被他炙熱的視線凝視著,抬眸看去,對視上他深沉的眼睛,好片刻也沒有開口。
她抬起碗,好奇:“你想吃?”
蘇之赫被她可愛的動作勾起一絲笑意,“不吃了。”
許昭意不知道他為什么這樣看自己,沒說話,垂頭繼續吃早餐。
蘇之南想起一些事,說道:“二哥,許溫柔被關起來了。”
蘇之赫一怔,“那許明呢?”
“他沒事?”
“幕后指使者沒事?為什么?”
“許溫柔把所有罪名擔下來。”
蘇之赫冷笑。
本來一箭雙雕的,真沒想到,許溫柔會把罪名全部攬下來。
蘇之赫淡淡道:“也行吧,她牢底能坐穿了。”
蘇老夫人臉色驟然沉下來。
蘇之南的情緒也變得低落,小聲說,“二哥,爸媽的意思是,我們跟許家是親家,希望你能諒解許溫柔,讓她判得輕一點。”
蘇之赫嗤笑,扯開寬松的病號服,側身露出后背的子彈傷口,“這里,離心臟有多近,你看到嗎?”
“我當然看到的,二哥,我支持你的選擇,可是爸媽…”
“他們覺得我的命不值錢呢,還是覺得我死了更好?”蘇之赫語氣絕冷。
蘇老夫人沉沉地呼一口氣。
蘇之南搖頭,“不是的,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什么。”
“還能想什么?”蘇之赫眼眶驟然泛紅,語氣沒有了力氣,“他們向來如此。”
蘇老夫人扯了扯蘇之南的手。
蘇之南明白奶奶的意思,沒再說話。
病房變得安靜。
許昭意吃完早餐,收拾餐具,起身進衛生間洗手。
出來時,剛好遇見蘇震和林靜過來,身后還帶著蘇之澤和許溫婉。
病床邊上,圍滿了人。
許昭意這時也不好上前,就悄悄地走到沙發坐下,靜靜看著他們。
從人群的縫隙里,她看到蘇之赫靠著床頭,閉著眼一不發,臉色泛白且冷沉。
蘇震溫和的口吻帶著命令的語氣,“許溫柔和許昭意有仇,她們自己的事,你就不應該插手,你不插手就不會受傷,這也不是溫柔一個人的錯,你也有錯,但最錯的還是你身邊那個害人精許昭意。”
林靜接話,“你爸說得對,阿赫,聽媽媽的話,溫柔還年輕呢,咱們出具一個諒解書吧。這樣她會判得輕一點。”
“阿赫。”許溫婉帶著哭腔,淚眼汪汪,膝蓋往下屈,跪在地上,“求你,原諒我妹妹吧,我妹妹不是想傷害你的,她太沖動做錯事,求求你,我給你下跪了,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們都會竭盡全力滿足你的。”
蘇之赫依然閉目養神,一動不動。
蘇之澤不悅地問,“我老婆都給你下跪了,你還想怎樣?”
旁邊的蘇老夫人痛苦地捂臉,隱忍的怒火驟然飆升,氣息有些不穩。
這些讓人揪心的畫面,就發生在許昭意面前。
她第一次這么近距離感受到蘇之赫的痛苦。
帶入到他的立場,真的太窒息了。
蘇老夫人即使再寵愛他,也是彌補不了父母和大哥這種冷漠帶來的傷害。
不關心他的傷情,不關心他的心情,也不在乎他的想法。
一味想著讓他聽話,妥協,服從。
這是病態的父母和兄長。
而家里最沒有影響力的奶奶和弟弟,即使愛他,也幫不了他什么,頂多是嘴上護幾句,卻也無法抵擋這種傷害。
蘇震不悅的語氣飆升幾度,“我進來這么久,跟你說了那么多話,你是啞巴了嗎?倒是給句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