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額頭上傳來的劇痛和溫熱粘稠的觸感,讓江衛軍的大腦有那么一瞬間的空白。
他引以為傲的、即將踏上美利堅國土的知識分子的大腦,此刻被最原始、最粗暴的物理攻擊給砸懵了。
血,順著他的眉骨滑落,滴入眼中,整個世界都蒙上了一層詭異的血紅色。
他看到了父親那張冷硬如鐵的面孔,那雙曾經熟悉又溫和的眼睛,此刻深不見底,像兩口積蓄了百年寒氣的古井,倒映出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
拿你的命來換。
這六個字,沒有一絲一毫的玩笑成分。
江衛軍從那聲音里,聽到了冰碴子碎裂的聲響,刮得他耳膜生疼。
短暫的死寂之后,是江衛軍歇斯底里的尖叫!
啊!江振國!你他媽的敢打我我可是你兒子!
這聲尖叫刺破了屋內的凝滯,也徹底點燃了他被壓下去的怒火和屈辱。
他不是怕,他是無法接受!
這個一輩子對他唯唯諾諾、聽計從的老東西,怎么敢動手
他猛地一抹臉上的血,看到滿手的鮮紅,更是怒不可遏:你為了一個破房子,你居然敢打我我告訴你,這學我今天還就非留不可了!這房子,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
說著,他仗著年輕力壯,像一頭發瘋的公牛,再次低頭朝江振國撞了過去。
他就不信,自己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還制不了一個四十歲的老家伙!
然而,他所謂的年輕力壯,在江振國面前,不過是個笑話。
江振國前世雖然老邁,但年輕時可是戰場上跟敵人拼過刺刀,鋼廠里掄過幾十斤大錘的硬茬子。
如今重回四十歲的巔峰肉身,那身蠻力更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只見江振國不閃不避,在那顆腦袋撞過來的瞬間,他粗糲的大手猛然探出,不是去擋,而是精準地抓住了江衛軍的衣領。
僅僅是手腕一抖,一股巧勁爆發。
江衛軍那前沖的力道瞬間被化解,整個人像是被拎起的小雞仔,雙腳離地,被江振國單手提著,重重地摜在了身后的墻壁上!
砰!
又是一聲悶響,墻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江衛軍的后背結結實實地撞在墻上,五臟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一口氣沒上來,憋得滿臉通紅,剛才的囂張氣焰瞬間被撞得煙消云散,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你......
他驚恐地看著父親,那只扼住他喉嚨的手,像一只鐵鉗,讓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兒子
江振國冷笑一聲,湊近了些,那雙眼睛里的嘲弄和鄙夷,像刀子一樣扎進江衛軍的心里,我江振國沒你這種賣爹賣房,只為自己前途的畜生兒子!
咳咳......你......你放手!
江衛軍艱難地掙扎著,我要去廠委......去街道告你!告你搞封建家長制,搞家庭暴力!你還想不想評先進了你的八級工還想不想干了
這是他的殺手锏。
他知道,父親這輩子最看重的就是廠里的名譽。
然而,江振國聽完,只是嗤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不屑。
先進榮譽
他一字一頓地說道,那些東西,能在我被活活凍死的時候,給我一口熱飯吃嗎
什么
江衛軍愣住了,凍死
這老東西胡說八道什么
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道尖利的女聲闖了進來。
爸!你這是干什么!你瘋了嗎快放開我哥!
一個穿著的確良碎花襯衫的年輕女人沖了進來,正是江振國的女兒,江秀麗。
她一進門就看到墻上掛著的哥哥和一臉煞氣的父親,立刻尖叫起來。
她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想去拉江振國的手,卻被江振國一個冰冷的眼神給逼退了。
爸!你知不知道哥對我們家有多重要
江秀麗又氣又急,跺著腳嚷道,哥要是去了美國,出人頭地了,我們全家都能跟著享福!你現在把他打傷了,耽誤了他的前途,你就是我們全家的罪人!
好一個全家的罪人。
江振國在心里冷笑。
前世,也是這個女兒,為了討好她-->>那個鳳凰男丈夫,哄騙自己拿出所有積蓄,最后卻連一口剩飯都吝于給他。
他松開了鉗制著江衛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