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周客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文官手中揮舞的,那獄卒遞過來的,分明就是幾張空空如也、微微發黃的白紙。
上面沒有任何墨跡,更別提什么“首告狀詞”和“密信內容”。
難道,他們就要用這些隨手從案頭扯來的廢紙,給自已,給赫赫有名的岳元帥定罪嗎?
這已經不是荒唐,而是近乎魔幻了。
一個大膽的、驗證性的念頭闖入周客腦海。
他慢慢湊近柵欄,臉上擠出因傷痛而產生的虛弱和一絲不甘的困惑,聲音嘶啞地對著那名年輕獄卒輕聲說道:
“這位差大哥……肯請您將文書再靠近些。牢內昏暗,老夫……眼拙,想再仔細觀看一二。”
那小獄卒臉上閃過一絲狐疑,但“岳飛”雖然已是階下囚,余威猶在,更何況其“元帥”的身份并未正式剝奪。
他的話,對于一個底層獄卒而,仍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獄卒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靠近柵欄,將手中那疊“文書”盡可能近地呈到周客面前:
“喏。岳元帥,您看,這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證據確鑿,您還要裝看不見嗎?”
白紙黑字?
他果然能看到?
周客假意瞇起眼,身體前傾,仿佛要努力看清紙上的字跡。
就在他的臉幾乎要貼到柵欄的瞬間,動作猛地一變!快如閃電!
他那只未受傷的手臂猛地穿過柵欄縫隙,一把死死拽住了獄卒的衣領,巨大的力量將其猛地拉向柵欄!哐
當一聲,獄卒的臉狠狠撞在冰冷的鐵欄上,發出一聲痛呼。
周客的手臂因用力而傷口崩裂,鮮血滲出布條,但他毫不在意,另一只手也迅速穿過柵欄,死死掐住了獄卒的脖子,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充滿了冰冷的殺意,厲聲質問他:
“你給我說實話!”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如同野獸的低吼,充滿了壓迫感,“這紙上!到底有沒有字?!說實話!否則我現在就擰斷你的脖子!”
獄徒猝不及防,被掐得臉色漲紅,眼球外凸,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
他徒勞地掙扎著,雙手試圖掰開周客鐵鉗般的手指,卻根本撼動不了分毫。
“岳……岳元帥饒命!饒命啊!”
獄卒從喉嚨里擠出破碎的求饒聲,“小的……小的只是個聽差辦事的!小人對您和秦相爺之間的天大的恩怨,真的毫不知情啊!懇請您高抬貴手,放過小人吧!”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周客手腕再次加力,指節發白,獄徒的呼吸變得更加困難,
“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
“這!文!書!上!到底有沒有字?!我要聽實話!最真實的實話!”
極致的恐懼摧毀了獄卒最后的心防,他涕淚橫流,用盡最后力氣嘶啞地喊道:
“有……有字!真的有字!小人說的真的是實話!千真萬確!小人只是一個拿朝廷俸祿混口飯吃的,絕不敢在這等要命的事上欺瞞您!搭上自家的性命啊元帥!”
周客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這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觀察著他瞳孔的收縮、肌肉的顫抖、聲音里每一個細微的波動。
他的樣子……那種源自生命受到最直接威脅時最本能的反應……不像是在說謊。
周客眼中的殺意緩緩褪去,掐著脖子的手猛地松開。
獄卒如同被抽去骨頭般軟倒在地,捂著脖子劇烈地咳嗽、干嘔,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看向周客的眼神里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周客靠在柵欄上,緩緩喘著氣,傷口傳來的劇痛讓他微微皺眉。
他說的沒錯,他只是一個底層執行者,一個微不足道的棋子,確實沒必要、也沒那個膽量在這種一眼就能被拆穿的事情上合伙欺騙。
那么真相只有一個:他們,是真的能看到文書上的文字。
也就是說……不是世界瘋了,而是他自已的眼睛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