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看上去就儀表堂堂的中年人,盡管只穿著便服,但是仍舊器宇軒昂。他留著兩撇胡子,身材十分高大魁梧,蘊藏著無比的精力和力量。他的前額寬闊,眼神犀利,在顧盼之間那種毫不猶豫的行動性一覽無余。
哪怕僅僅看上去,都覺得他能干出大事業來,這份風度,確實讓人有些心折。
“德-特雷維爾先生,非常感謝您的接見,”在夏爾的注視下,他微笑著朝夏爾點了點頭。“我原本以為我需要等上很久呢。”
即使在微笑的時候,他的神情當中也透著一股桀驁不馴的壓迫力,好像想要把人看透似的,看不出多少尊敬。
難怪幾代普魯士王都不喜歡他,確實太鋒芒畢露了,要不是實在無人可用,他們也不會想著倚重這樣的人吧……
然而,在這種壓迫力面前,夏爾卻并沒有感受到被沖撞的惱怒,反而心潮澎湃。
這個人就是在約翰丘吉爾和威靈頓之后,最后給了法國重重一擊,事實上終結了“法國夢”的偉人啊……而他今天卻來求見我了。
哪怕是想到這一點,他的心中也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馮-俾斯麥先生,非常有幸能夠見到您。”夏爾按捺住了心里的激動,繞過了辦公桌,走到了他的旁邊,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一聽到您來求見我,我就推遲了我的所有日程,所以今天我們大可以暢所欲,不用擔心時間。”
俾斯麥微微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一見面特雷維爾居然給了他這樣的禮遇。
他現在是普魯士邦議員兼普魯士駐帝國議會代表,雖然駐帝國議會代表可以算一個重要職位了,但是在普魯士外交體系里面,他和駐法大使的地位相比都有不如,就地位來說,顯然面前的這個年輕人要高上不少。
兩個人就這樣握上了手。
這就是在跟時代握手啊……夏爾一邊搖晃,一邊心想。
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夏爾就松開了手,然后示意對方走到茶幾邊來坐下。
俾斯麥順從地走到了茶幾邊,然后坐到了他的對面。
“咖啡我已經叫人在煮了,很快就可以送過來……”夏爾微微笑著,已經從最初的激動當中走了出來,態度十分從容,“我這里有不錯的雪茄,您要不要來點兒?”
“我聽說您不喜歡抽雪茄?”俾斯麥有些疑惑。
“看來您對我倒是挺了解的……”夏爾笑著點了點頭,“沒錯,我確實不怎么抽。不過我這里有不少的雪茄煙存貨,足夠款待任何一位客人了——另外,我也完全不介意別人在我面前抽煙,您盡可以不用約束自己。”
俾斯麥心里越來越疑惑了,完全不明白為什么對方要對自己為什么這么謙和。
在這個時代,俾斯麥當然還不知道上帝將降下大任到他的身上,所以哪怕十分自信,他也自知自己地位不高,難以負擔起他自己的遠大志向。
他可以肯定,特雷維爾就算聽說過他的名字,最多也就是有個印象而已,法國人談不上對他有多重視。
“我聽說了您的個性,并且大為欣賞,在拘泥于陳腐之見和禮儀泥淖的外交界,有時候我們就需要這種敢說敢做的干勁!”就在這時,夏爾抬起手來虛握住了,做出了一個有力而且激昂的手勢,“您在貴國其他人的面前,可不是同樣表現出了自己的強硬?既然您在他面前可以自由自在,那么在我這里也可以……”
他終于“理解”了這位權勢煊赫的德-特雷維爾先生,為什么這么看重自己。
他年紀輕輕就爬上了高位,理所當然地就十分自傲,看不上其他人的庸庸碌碌,而且肯定覺得外交界都是空有年紀的廢物。
雖然自己的年紀比他也大了一輪,但是自己也不到四十歲,在外交界當中也可以稱得上是年輕有為的少壯派,再加上那種敢想敢做的硬頂作風,贏得了他的欣賞。
他肯定已經聽說了我在國內的事情。
可是,我在國內的人和奧地利人面前表示強硬,可不只是展示自己的個性而已,我并不是個莽夫啊……他在心里苦笑,對他的誤解感到有些郁悶。
“我是十分注重尊敬別人的,雖然在波美拉尼亞的河邊可學不到那么多禮儀規矩。”俾斯麥略有些遲疑地回答,“尤其是在像您這樣的重要人士面前。不過……既然您這樣寬宏大量的話,那就謝謝您了。”
“您這樣放松,對我們兩個來說都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