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聽到了一些傳,”老人將視線投到了遠處,聲音也被刻意壓低,“約瑟夫-波拿巴幾次在總統面前說你的壞話,說你不會甘心于僅僅當個助手的角色。”
“他也配說我?”一股怒火在夏爾心中漸漸燃起,他冷笑了起來,“難道就是因為他的話,所以……”
“不用擔心,有人老是在總統面前說你壞話那是好事。總統不會為此而改變心意的,至少現在不會。”老人渾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夏爾,老實干好自己現在該做的事情吧,上帝會酬報我們的。”
“他畢竟不如皇帝,”夏爾低著頭,悶悶地回答,“如果是皇帝。他不會害怕自己的手下。”
“得了吧……”好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似的,特雷維爾侯爵再度嘲諷地笑了起來,“你沒在皇帝身邊呆過就不要老說這種武斷的話,我可是看得很清楚,當年皇帝也天天防著塔列朗和貝納多特吶。”
“可是……”夏爾睜大了眼睛。
我竟然已經可以被當中這種人來對待了?
“沒什么可是的,夏爾,這是一種極大的榮幸,而你有資格領受它。”老人突然轉過頭來,滿懷感情地看著夏爾,“我的孫兒,難道這點小事就能攔得住你嗎?”
夏爾沉默了。
他終于已經把握住了整個事態。
原來,在不知不覺當中,由于他的種種業績,他在所有人的眼中已經變成了一個過于卓著、以至于難以駕馭的逸才了,甚至還被當成了一個年輕版的塔列朗,以至于路易-波拿巴都開始想著怎么制衡自己了!
這究竟是應該感到悲傷呢,還是應該感到榮幸呢?
至少夏爾是感到十分榮幸的。
看著夏爾恍然大悟的樣子,特雷維爾侯爵心里也充滿了欣慰。
這就是我的孫子啊,連皇帝的繼承人都怕他!
在這種心情激蕩的處境下,他決定也跟自己的孫子交點底了。
“好了,夏爾,不用擔心。”他湊到夏爾的耳邊低聲說,“你又不是現在就得離開陸軍部,時間還有呢!好好想辦法盡量留下自己的影響力吧……還有,一切都有我,難道我會讓你吃虧嗎?我雖然已經老邁了,但是腦子還算清醒,我知道該怎么做的……夏爾,有些話只有我們兩個人之間才能講,只要我們一直把勢力握在手里,那么還怕自己會被一腳踢開嗎?拿破侖再怎么不耐煩,不也是只能用塔列朗和富歇嗎?”
他的暗示已經十分明顯了——他之后打算盡自己的一切機會,培育私人勢力,以便讓自己百年之后孫子不至于吃虧。
“謝謝你,爺爺。”滿懷感激的夏爾,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爺爺,只感覺今天陡然受創的心又重新恢復了信心。、
“只有我們特雷維爾之間,才有完全的忠誠啊……”
…………………………
隨著時間的流逝,夏爾等人籌備的閱兵式已經到了尾聲了,一支支參與檢閱的部隊開始向薩托里閱兵場的外郊行進,準備在那里再行集結,通過各種方式離開薩托里。
喧囂一時的薩托里又重新恢復了寂靜,空空如也的大地上留下了無數彩帶、旗幟、皮革。
不少工人和士兵正在清理這些殘留的物品,而那些柵欄、走道和觀禮臺,則被保留了下來,以便應付以后可能會有的閱兵儀式。
在這稀疏的人群當中,夏爾漫無目的地漫步著,凝視著遠處似乎毫無盡頭的荒原。
護衛們跟在遠處,小心地盯著四周。
在之前,夏爾遭受了槍擊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路易-波拿巴的耳中,同時也惹起了他極大的憤怒,他一反平日里的鎮定自若的形象,召見了內政部長嚴厲訓斥了一番,也正是因為這一番訓斥,最近城內的戒備更加森嚴了,就連夏爾出行也跟上了幾個護衛。
這種好意雖然夏爾有些感動,但是畢竟有些不太方便,不過這也是他難以推拒的好意,他也只好先接受下來了。
不過,因為今天的事情,夏爾決定盡早要將這些配過來的人統統打發回去,以免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入到別人的眼睛里。
在荒原的寒風當中,夏爾靜靜地思考著現在自己所面臨的處境。
說來奇怪,他現在并不恨路易-波拿巴——說到底,他只是做在他立場上需要做的事情而已。
那么我呢?我是不是也該做做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呢?
他突然捫心自問。
他討厭受人擺布,尤其是在現在已經擁有了巨大權勢的情形下。
沒錯,我支持路易-波拿巴,但是我不是必須得效忠于波拿巴家族……如果僅僅因為一個人靠著幸運得到了一個姓氏,我就得對他俯首聽命,這就實在太過于荒謬了!
我不能容許自己的前途和命運因為某個人的喜怒、某個人的幾句話而輕易改變,哪怕因此變得更好也一樣。
最后,夏爾下定了決心。
他完全沒有發現,在不期然當中,隨著地位和權勢的日漸增長,他已經滋長出了比過去更加熾烈的野心。
如果在之前,他是在為波拿巴家族的事業而戰,順便為自己而戰的話,那么在之后,他就是為自己而戰,順便為波拿巴家族而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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