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日的流浪之后,原本還算整齊的衣服,已經變得面目全非。是否還能夠提供遮風保暖的能力已經很值得懷疑。
至少對維克托來說,已經非常值得懷疑了——從幾天前起,他就發起了高燒,而且越來越嚴重了。
原本養尊處優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兄弟兩個都缺乏相應的準備,出現這樣的結果,也不足為奇吧。
他們一路上吃著野果和從田地里偷到的蔬果,就這么強撐著一直往東走。
“哥哥?”一直沉默不語的弟弟,突然開口了?
“嗯?”菲利普只用了一個音來回答,他不想多說一個字。免得浪費寶貴的精力。
“哥哥,我走不動了,你就讓我先休息一會兒吧。”維克托原本白凈的臉上,此時因為高燒而變得有一種奇怪的酡紅,“你先走,等我休息好了,我再來追上你。”
一邊說,他一邊委頓在地上,癱坐了下來。
他臉上勉強擠出了笑容,再度說了一句,“你先走吧……”
“蠢貨!”他的哥哥斥罵了他一句,“如果我走了,你還活得下去嗎?誰給你找吃的?你想死嗎?站起來!繼續跟我走!”
“抱歉,我走不動了,”維克托帶著歉意笑了笑,“哥哥,對不起。”
接著,好像是用完了所有力氣一般,他面朝天空,倒伏在地上。
他口中似乎喃喃自語什么但是菲利普完全沒有聽清,然后很快連低聲的自語都沒有了。
“維克托,站起來!”菲利普對躺在地上的弟弟大聲喊了出來,“蠢貨,站起來啊!”
空曠的田野里,只有他的斥罵聲在四處回蕩。
“我在父親面前發過誓要照顧你一輩子的,蠢貨,你想讓我失約嗎!站起來!給我站起來!站起來啊!”菲利普一邊斥罵著自己的弟弟,一邊用手重重拍他的肩膀,“聽到沒有?我叫你站起來,不要死……不要死!”
但是弟弟并沒有回應他,只是趴在地上,兩眼緊閉著,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
“蠢貨!”菲利普又罵了一句。
然后,他把自己的弟弟強行拉了起來,讓他伏在自己的肩膀上,接著他就這樣強行帶著弟弟走了起來。弟弟全身發熱,像是著了火一樣,但是他好像毫無所覺,就這樣半是背半是拖地,帶著自己的弟弟慢慢前行。
他這樣做,既是因為對父親的誓,也是因為恐懼。在他的內心最深處,他害怕世界上只有自己一個人活了下來。
他們都活下來了。
………………
1805年9月
德意志-杜塞爾多夫
特雷維爾兩兄弟化名弗里德蘭,已經在德意志生活了十年多了。
在最初,這兩兄弟跑到德意志來的時候,身無分文,也什么都不懂。但是十年之后,他們重新又擁有了生活。
最初三年,他們一起在一個鞋匠那里當學徒,而后他們就跑到如今的定居地,開始作為獨立的修鞋師而開了一間小店鋪,七年過去了,他們的技術已經十分精湛,在當地小有名氣。
十年過后的兩兄弟已經成為了青年人,而且都結婚生子,他們的姓氏都被秘密流傳了下來。
在大革命時代,流亡國外的法國貴族們在“操持賤業”的時候一般都使用編造的姓氏,以免“有辱先祖”,而且他們也只和那些同屬流亡貴族的家庭通婚。只有在家里,他們才使用原本的姓氏。
十年的生活,讓特雷維爾公爵的兩個孩子學會了很多,拋下了很多,但是有一樣東西它沒有奪走,也不可能奪走——那就是兄弟兩個重新光耀門楣、重建特雷維爾家族的決心。
這一天,在兄弟兩個的工作間里,維克托再次向自己的哥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哥哥,我想回去。拿破侖最近又發出了敕令,只要我們這些流亡貴族回去,他就會把財產和產業都發還給我們,還讓我們進他的宮廷。”
“再看看吧,維克托。”菲利普低聲回答,“我們再繼續把這些鞋修完,還有的是時間。”
“整天就是鞋,鞋,鞋!我受夠了!”維克托低聲咒罵了一句。
“你這么激動,修不好鞋的。”菲利普沉靜地說了一句,同時手上還在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哥哥,我已經受夠了,我再也不想看見這些破鞋了,我想回去。”維克托臉上充滿了激動,“我已經有了老婆,現在又有了埃德加,我不能繼續這樣生活下去了,我難道還要讓我的孩子繼續修鞋嗎?不!”
看見弟弟激動的樣子,菲利普明白,已經再也勸不動他了。
也好,現在拿破侖的聲望如日中天,看樣子是會一直統治法國下去的,弟弟回去的話,應該有希望能夠振興家業。
他沉思了很久,最后回答。
“好吧,那你回去吧。”
“你不回去嗎?”維克托十分驚奇。
“不,”未來的公爵搖了搖頭,然后又掃視了一圈自己從赤貧狀態下一點一點打拼出來的工作間,“我還有很多鞋沒修完呢。”
………………
1830年9月
波旁王朝滅亡了,菲利普-平等的兒子當上了國王。
兄弟兩個都老了,兩鬢白斑。
“看樣子我們要蟄伏很久了,”即使碰到這種情況,菲利普仍舊平靜無比,“我的兄弟,這段時間我幫不了你了,你要小心照顧自己,不要犯傻。”
“路易-菲利普那個狗雜種還當了國王,憑他也配?呸!”維克托氣憤難平,啐了一口。
“這就是法國啊。”公爵嘆了口氣。
然后,他轉移了話題,“夏爾和夏洛特都已經三歲了,讓他們以后多玩玩吧,我們永遠是一家人。”
“嗯,一家人!”弟弟大聲回答。(未完待續。)
ps:這一章居然寫了四千字……
希望大家不要見怪啊,呵呵……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