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葉暮霍然抬頭出聲,濃郁的劍眉平展如刀,眼眸盯著一直默不作聲的楚云庭,大聲說道:“據我所知,懸壺藥行除了丹藥上佳聞名景州外,其治下森嚴,獎賞分明的規矩也為人所稱贊。今日有人要當眾破壞規矩,讓懸壺藥行的名譽受損,家主大人,難道您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眾人皆沒料到葉暮竟把矛頭直指大管事施祥,禁不住一陣錯愕,這廝莫非傻了,這不是自尋死路?
不過,葉暮所說也的確是事實,懸壺藥行的規矩的確森嚴之極,任何人,無論身份尊卑,皆不得觸犯,否則下場極為凄慘。
葉暮遲到兩個時辰,按規矩來,只需罰三餐飯,扣半月工錢就夠了。施祥若使人打折葉暮兩腿,就算破壞規矩。
施祥聞,自是大吃一驚,根本沒想到一個卑賤的采藥奴子敢拿族規反擊自己,禁不住怔住了。
不過他能成為懸壺藥行的大管事,絕不是一個沒有腦子的蠢貨。深吸一口氣,朝身旁的楚云庭恭聲說道:“家主恕罪,我見葉暮犯錯,仍舊不知悔改,也是一時惱怒,絕不敢破壞咱們藥行的規矩。”
楚云庭一直冷眼旁觀一切,見一個小小奴子在危機時刻,竟能抓住施祥的把柄進行反擊,心中禁不住升起一絲欣賞。
不過,施祥勤勤懇懇地替他楚氏打理懸壺藥行幾十年,即便他再欣賞葉暮,在此刻也不會做出讓人寒心的事情。
又要維護藥行規矩,又要保住施祥顏面,楚云庭思慮片刻,望著葉暮,面無表情說道:“規矩照舊,罰你一日不得用飯,半月工錢,不過前提是,你今日必須交出足夠的藥草配額,否則……”
話沒說完,偏袒施祥的意味已經非常明顯。
“就按家主說的辦。”
施祥得意地瞥了一眼葉暮,見其背后藥簍似乎被重力壓癟了一般,難看之極地斜掛在背后,一時心中大振。
這廝必然沒采到足夠的藥草,否則藥簍哪會這般干癟?
其他采藥人也是一臉幸災樂禍,沒有一絲同情。
葉暮的心漸漸沉到了谷底。
在靈桐山攀爬懸崖陡壁的時候,他的確采集到足夠的藥草,但是在他墜崖那一刻,藥簍傾斜而下,大半的藥草也隨之飄灑深淵之中了。此時藥簍中的藥草之少,根本達不到配額的標準。
“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把藥草取出?”
施祥見葉暮遲遲不動,一對三角眼里滿是興奮之色,陰測測說道,“莫非你連一根藥草也沒帶回來?”
“就是,快倒,快倒,讓大家伙好好見識一番。”其他采藥人跟著起哄叫道。
葉暮眼眸從眾人臉頰一一掃過,見大抵都是要看自己笑話的模樣,心里嘆息一聲,不再猶豫,摘掉背后藥簍,走至一側一個空藥筐前,舉手把藥簍口對準藥筐,隨之一株株藥草傾瀉而下。
藥簍內的藥草的確稀少,只勉強覆蓋住藥筐的底部,與其他裝載藥草的藥筐相比,顯得異常單薄。
其他采藥人發出一陣哄堂大笑,施祥狹長的瘦臉上也浮起一絲得意,心中暢快之極。
楚云庭出聲制止眾人喧嘩,冷冷盯著葉暮,淡漠道:“我楚氏定下的規矩不變,但你采集的藥草數目也太寒顫了一點。葉暮,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一個低賤的奴仆,有什么資格和高高在上的主家討價還價?
葉暮突然意識到,規矩,終究是強者針對弱者設下的牢籠。
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
“我愿接受懲罰。”
平靜淡漠的一句話說完,他轉身朝大廳外走去。
一個滿身泥漬的少年郎,孤零零地走出寬敞明亮的大廳,蕭瑟而孤獨。
“去,把他按住鞭抽,只要不抽死,隨你們的便。”施祥陰毒地盯著葉暮背影,低聲吩咐道。
兩名健仆跟在葉暮身后,朝大廳外走去,滿臉猙獰。
其他采藥人一個個支起了耳朵,雖然不能親眼目睹葉暮的慘樣,但聽他竭斯底里的痛呼也是一種享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