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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瘟疫醫生 > 第五百九十一章 永不復焉【求月票,求訂閱】

      第五百九十一章 永不復焉【求月票,求訂閱】

      在這里,他自己是特殊的,因為他有蘭頓投影,又是他呼喚了莎布-尼古拉絲……

      于馳也是特殊的,因為于馳也是奈亞拉托提普看中的四人之一,也在蝗神祭壇呼喚了莎布-尼古拉絲……

      布克斯-蘭頓是特殊的,在異文世界和天玄世界之間有特殊連系,是橋梁,激活布克斯能激活更大的共同體力量。

      所以對方想要奪取他們的心智,成為負選擇生命會的一員……

      忽然這時,顧俊隱約聽到了于馳的話聲,不是在凌亂的心頭,是不遠處的于馳確實在焦躁艱難地說話:

      “顧隊長……我找到了個機會…可以試試……布克斯在吞噬我,我能看到他們一些奧秘……這個機會很短暫,我撐不了多久的……顧隊長,千萬不要猶豫,你曾經就這么做過……如果現在你是我,還會這么做的,不要猶豫……”

      從四方轟然迫近的羊膜墻,已經不剩百米的距離。

      諸多血肉管道不斷爆破,眾人被血水和畸形組織快要淹沒,還能聽清楚于馳話語的,都隱約明白他的意思。

      破除障壁?不……于隊長要利用這個心靈障壁……

      馮佩倩面容皺起,嘴巴哽咽地抽動,淚水從眼眶涌出。

      “啊!”于馳猛然一聲大喊,雙手抓著鳥窩般亂七八糟的頭發,用起了那難以明的奧秘,那雙眼睛一只像是于馳,另一只像是布克斯,燃燒,翻騰,吞噬,聚合,那萬千子孫,合一,相同,重新成形。

      風中一聲轟隆巨響,眾人只見那頭不可戰勝的黑山羊幼崽突然爆散開來,再次爆成了黑霧。

      這股黑霧被狂風卷向于馳,從他的雙耳、鼻子和嘴巴,全部竄進他體內。

      噼啪,于馳綁在胸部的肋骨固定帶爆開,噼啪,左右第一肋骨斷裂,消融,噼啪,左右第二肋骨斷裂,消融……

      這副身體在劇烈劇變,巨痛之中,于馳看到很多意識碎片在洶涌而來,第三心智支柱崩塌……

      與此同時,顧俊、鄧惜玫他們,也感受得到這股精神沖擊。

      你有血友病,先天遺傳病。七歲那年,你上小學,你在班級體育課賽跑比賽跑了第一名,當天你的左腳踝關節出血,腫大,你痛得無法睡覺,一連幾天,由此到了大醫院確診。十五歲那年,你在初中考了年級第一名,但成績排名墻上永遠沒有掛上你的照片,因為拍照當天你沒有上學,你傷了右膝關節,你坐上了輪椅,你輟學了。

      年少的好友、互有好感的鄰座女孩、市里最好的高中,一切都戛然而止。

      你沒有放棄生活,你利用你的聰穎在家靠著互聯網能賺點小錢。

      二十八歲那年,你積極參加一個藥物的國內臨床實驗,這種孤兒藥在國外已經上市,證實對血友病長期有效,改變了血友病治療方案,但年費用超百萬,納入醫保遙遙無期,這不是你的經濟能負擔的,臨床實驗是你近年唯一的機會,如果入組能改變你的人生。

      開始一切都很順利,你之前的體驗結果都符合入組條件,所以你沒等入組篩選時做的檢驗結果出來,就迫不及待地做好了未來的康復計劃、事業計劃、人生計劃,你做著美夢。最后一項檢驗你沒有通過,入組失敗。同一項檢驗,你之前做、之后做都沒問題,就入組篩選那一次做的出了問題。

      你懷疑那次是檢驗錯誤,你向醫生求助,你向護士求助,他們說“幫不到你。”你向原本態度熱情的臨床監察員求助,你在通訊軟件上哀求她,她給你發了一個捂臉笑哭的表情,說“這次沒機會了。”

      噼啪!于馳又發出一聲痛喊,左右第三肋骨斷裂,消融……

      你是個女嬰,因為家里已經有三個女孩了,你的父母想要一個男孩。在你出生第二天,你們把你放到離家幾公里外的一座橋橋頭旁邊的一處草叢中,很多蚊子叮咬你,你很難受,你哭。有車輛經過,有行人經過,但你的哭聲沒有引來注意,你的哭聲越來越弱,一天后,你死在草叢中。

      你從小就被同學起了個外號叫“肥婆”。你有肥胖基因,你吃得不多,運動不少,但就是會長得很胖。每當你看到身形窈窕的女孩時,你嘴上裝不在意,其實心里羨慕她們。

      越長大,你越難掩飾這份偽裝,為了喜歡的人,你試著穿起裙子,你試著把自己打扮漂亮,可別人的態度告訴了你效果,你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也覺得面目可憎。你喜歡的人有了女朋友,你放棄了他,但你不想放棄自己。你存了一筆錢,滿懷期待去做抽脂手術,你不求能變多漂亮,只求有個普通身形,你死在手術臺上。

      鄧惜玫亦感到自己的肋骨被一股巨力沖擊,像空氣在擠壓,這個處境、這份裂痛……無從脫身。

      孔雀、墨青、馮佩倩同樣不好受,蛋叔艱難聚起的余力不禁捂住了驟然爆痛的右脅側……

      心智支柱網塔,已在動搖,已在崩解。

      你出身低,讀書不多,在城市做小販,賣烤地瓜,起早貪黑能養活一家人,但每天與執法人員爭執,你厭倦。

      又一次被罰款后,你轉賣了烤地瓜的工具,加上辛苦攢的錢買了一輛電動車送起外賣,你聽說送外賣好賺錢。風里來雨里去,起早貪黑能養活一家人。你有兩個孩子,在老家上學,你妻子在老家務農。這天,你妻子打電話來說,大兒子在學校受了欺負,因為籃球場上的爭執,被幾個壞學生圍在廁所打了一頓,老師說管不來,讓他自己注意。你大兒子不想上學了,想出來跟你一起在城市打拼,他還讀初中。

      你接電話的時候剛送完一份外賣,回到電動車邊時,發現被偷走了兩份外賣,你蹲在路邊,抽煙,哭泣。

      你一生都在勞碌,一晃就到了八十多歲。你和你老伴曾經有過兩個孩子,都因為意外去世了,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們多年的積蓄,也因為你妻子一場癌癥花光了,老家房子也賣了。現在你和老伴居無定所,在城市乞討為生,這幾天你老伴的腳犯痛風,錢又花沒了,一頓飯都沒有著落。你看到停在路邊的一輛外賣電動車,你起了歹心,從車箱偷走了一份外賣,你不想老伴餓著,你羞愧,無奈,你恨你自己。

      你是小兒麻痹患者,兩歲不到的時候就坐上了輪椅……

      你出身山區,村里唯一的學校是間破爛瓦屋,你每天要走兩個小時山路才能到達……

      你是唐氏兒,你不明白為什么你和大家都是上學,你總會留在六年級,一年年的同學都畢業了,你還在六年級。你不明白為什么總有些男生會笑著模仿你說的話,不明白為什么女生們都不愿意跟你玩……

      顧俊也感到肋骨裂痛,自己就像落入一個漩渦里,那些意識碎片勒著他的身體,也勒著他的心臟。

      ……他的心智支柱,全然震動。

      演化的基礎是差異,而不是平等……你在守護差異,你在守護不平等……

      正選擇,負選擇,平局,負選擇,平局,負選擇,負選擇,正選擇,負選擇,負選擇……

      “顧隊長,顧隊長……就現在了……快……”

      于馳的聲音刺破漩渦傳來,那些快要壓垮一切的意識碎片為之一輕,喘息的機會出現。

      顧俊握著手中的解剖刀,無比困難地爬了起身,踏著血泥,搖搖欲墜,向著于馳的那道身影,走去……

      那邊的蛋叔、鄧惜玫、馮佩倩,仰頭眼睜睜望著,想說什么,但他們發不出聲音。

      咔噠!于馳右手猛一下抓住走來的顧俊的脖子,兩只眼睛都像黑暗的漩渦,邊說邊把顧俊提離地面,怒喝一聲顧醫生:“你要怎么解決?只要這個世界存在差異,這只黑山羊幼崽死了,還會有下一只。一天不改變,一天還有下一局。”

      顧俊無力的左手抓住脖子上的這只異手,要用力地掰開去……

      于馳也在掙扎,雙眼里閃爍起屬于他的焦躁神采,那股聲音還在說著:“這個世界病得越來越重了……你看得到的,到處都是,通往毀滅……這個世界終將毀滅……”

      “就現在……”于馳的聲音驟現,滿臉扭曲,右手微微顫抖起來,控制著稍微松開顧俊的脖子。

      “這個世界只有一天還有像于隊長、像我們這樣的傻瓜……”顧俊氣若游絲,右手蓄著力量,直視著那雙變幻不定的眼睛,“那它,還有得救……老于,佩倩她一直很喜歡你的……”

      于馳似有怔了怔,嘴角咧開了,“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那邊,馮佩倩又哭又笑,鄧惜玫、蛋叔他們,眼淚落下。

      顧俊右手握緊卡洛普解剖刀猛地向前捅去,一下捅進于馳那肋骨全斷的胸腔,捅進左胸心臟的位置。

      噗砰,噗砰,刀鋒穿透了心臟。

      于馳眼睛驟然瞪大,咬著牙,忍著抗著……

      顧俊右手把解剖刀抽出,再捅去,抽出,再捅去,又一刀,又一刀,帶出鮮血,帶出黑液,帶出搏動。

      發出那越發微弱的搏動聲的,是林鏡,是陳行,是阿懵,是譚金明,是布克斯,是瑪婭,是魯坦……

      是那些意識碎片,那些遭遇不公的人,那些生來就遭遇不公的人,那些負選擇,血友病,重癥肌無力,成骨不全癥,戈謝病,克羅恩病,唐氏綜合癥,侏儒綜合癥,腓骨肌萎縮癥,妥瑞氏癥,白化癥,龐貝氏癥、卟啉病、低磷性佝僂病,生長激素缺乏癥,地中海貧血,白血病,法布雷病,肌萎縮側索硬化,硬皮病……

      那搏動聲,正在歸于寂寥。

      四方直入天際的羊膜墻,四周錯亂的巨大血肉管道,無聲無息,全然爆開。

      灰暗一片的天空上,那只徘徊不前的黑色烏鴉,發出沙沉的鳴叫,重新拍動翅膀,往北方飛去。

      于馳充血的瞳孔在放大,還望著眼前的顧俊,那股負選擇聲音還未完全消散,喃喃的問語低落而下:

      “所有這些痛苦,有什么意義嗎……”

      顧俊右手又是一下抽捅,再一刀,用力的一刀,于馳雙腳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往后倒去,血泥飛濺。

      顧俊也失了支撐,跪倒在污濁的泥沼上,腦袋低垂,手中的解剖刀,刀鋒還沒流干鮮血。

      被血水漫淹的枯樹隨風緩緩搖曳,烏鴉鳴叫的聲音像是在說著,永不復焉,永不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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