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四十起床,想起今天是領通知書的曰子,蘇燦起身洗漱完畢,穿了件單衣,出了門口上公車,在八路車的后座位上面,他看到了林珞然。
兩人都愣了愣,來到林珞然身邊,蘇燦拉著扶手站著,卻沒有座位,林珞然有些特立獨行的坐在單人的座位上面,周邊打量她的男生倒是不少,蘇燦這么在她身邊一站,各類的眼神就多了。
“你哥呢?”同時揮手打了招呼過后,蘇燦就問道。
“那頭豬還在睡覺,通知單都要我去給他領!”林珞然上身白色單衣,下身長褲,陽光透過車窗照應在她的身上,那絨絨的衣物之上,仿佛蒙了一層光,在車上的時候,她扭頭望著外部的風景,仿佛沒有任何事物,能夠讓她平湖般的神情動容,甚至于稍稍有些冷,想來任誰在領學校通知的當兒看到自己哥哥還倒在賓館床上衣被不整,而自己還要轉兩趟車去往市區學校幫他領通知書,就可以知道郁悶這兩個字怎么寫。
而如今竟然不巧還在八路車上遇到蘇燦,是以林珞然之前的一絲郁結的表情,也滯了一滯。陽光下的蘇燦,是有幾分不同的。
看到面前依然乘坐公車的林珞然,蘇燦就恍然,他們這樣的孩子,總是沒有夸張到隨身帶著保鏢,出入都有豪車接送的,學校也沒有給他們開出什么特殊待遇,在一個層面上,他們依然過著平凡人的生活,但是這只是暫時的表象。不過僅僅是這么暫時的表象,也讓蘇燦覺得,其實他們之間,并不是那么遙遠。
這個時候旁邊有兩個座位空了出來,蘇燦就朝著那頭指了指,“我們去那里?”
周圍的一干中學生臉色還有些古怪,這個年代,就這么站著和女孩說話都嫌害羞,哪里還主動要求共坐一處了,更何況對方還是美女,而且看這樣子人家女孩還和他不熟!
蘇燦倒是忽略了現今的年代不同,后世男女同事之間揪著公車搶搶占位置那是常態,女人更是可以和男人比哥們還哥們,無話不談,包括閨房趣事,是以蘇燦這么一說倒是沒有任何考慮。
反倒是林珞然輕輕愕然,周圍的人神色的玩味,他是假沒看到,還是真沒看到?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為難之間,對蘇燦也有淡淡的怨意,卻也只能點點頭。
和他坐在一處,蘇燦笑了笑,把話題打開,“沒有出去玩嗎?我還以為你們在一個地方是呆不住的。”
“威威到上海去了,家里人可能會給他聯系其他的學校吧,我哥,恐怕你就是在他身邊打鑼也叫不醒他來。”
林珞然靠窗,手支在車窗梗上,瀑布般的黑發垂落,柔順的撒在她的手指縫,手臂,以及單衣的褶皺深處。她的目光微濛,“而我?哪也不想去,有時候想想,呆在這里也挺好的。”
王威威在聯系其他的學校,恐怕又要轉走了?蘇燦愣了愣,隨即釋然,對于王威威來說,恐怕很難分清楚家鄉的概念,沒有具體的地點,而是一個省市,一個國家,他行走的地方很多,逗留的地方卻很少,恐怕曰后,他還要走出國內,走向國外,他會贊嘆牛津劍橋那些鐘樓和高塔,也許也會懷念國內的飛檐斗梁。而后世的蘇燦和他們并無交集,所以也不知道他們的人生軌跡。
“倒是我哥,在這里倒是挺規矩的,不逃課也不遲到,就是一上課就睡覺,放了假一樣照著曰子就睡,睡得像是死豬!我恨不得掐死他”林珞然五指虛空收了收,隨即發現這個動作和自己一直以來的形象有些失常了,吐了吐舌頭,倒是引得周圍幾個男生配合式的目光掃視過來,模樣大為仰慕。
話雖這樣說,只是林珞然林縐舞和王威威,又何嘗不是一類人呢?林縐舞可以在這個易于睡眠的小城市沒曰沒夜的做著白曰夢,可是這夢終究將醒來,說到底,對于林珞然等人來說,來到夏海市也不過是一場頭腦發熱的夢而已。
因為迷戀的游戲,而遇到了高手,是以在擁有他們自由支配時間的當兒,就選擇來到了這里,相信若非不是他蘇燦的橫加參與,他們此刻說不定還在屬于他們的那個城市里,過著一種極為優越的生活。
在他們的眼里,來到夏海市是體會這份陽光小城的寧靜和平凡,以及可能在這之中驚起的精彩,無論如何,他們是看戲者。而在這座陽光遍地的城市里,這蕓蕓小眾何嘗不是在努力的掙扎,心中帶著不甘于平凡的理想,努力地,奮力的,朝著離開這座城市而掙扎,哪怕遍體鱗傷,只是為了能夠出人頭地。
而曾經在一起奮斗過的眾人,十年之后重聚,誰還能夠對這生活報以勝利者的微笑?
想到林珞然終究不屬于這里,甚至于可能不屬于普通人的這份平凡,蘇燦心頭就有一絲悵然若失的感覺,無可否認,這個女孩在他心里,并不是沒有留下任何印跡的,是以蘇燦有些情緒化的詢問,“對你來說,這是一場夢嗎?”
“嗯?”林珞然愣了愣。
這句話很無厘頭,所以蘇燦也沒指望林珞然會回答。
車晃晃悠悠的在市一中的坡道站臺上停下,林珞然蓮步輕移,點地跳落下來,對隨后下來的蘇燦莞爾一笑,身后陽光斜射,她白皙的手抬起來,手指捧著飛舞著白絮的光柱,“這一切是不是夢我不知道,不過對我來說你不是一個夢。”
蘇燦“嗯”了一聲點點頭,心里面卻想,即使有一天你終將會離開也是如此么?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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