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在心里輕哼了一聲,粗人?
駱云如果算是粗人的話,這上雍皇城里就沒有幾個長心眼的。
不過駱云的外表和行事作風,倒確實給了他一層極佳的保護,不熟悉的還真可能覺得駱大將軍是個毫無心機的武將。
阮廷輕咳了一聲,猶豫了一下道:“咱們雖說跟蘄族休戰,但雙方到底如何彼此都心知肚明。只兩點,一是…咱們若是襄助白靖容,高虞那邊恐怕會心生不滿。二是,那位容夫人信得過么?”
寧王花白的眉頭也是微皺,看向謝衍道:“阮相所未必沒有道理。知非,那白靖容是什么人咱們都清楚,跟她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啊。”
謝衍也不著急,“既然兩位都這么說,那就不談了?”
“這……”寧王有些猶豫,“倒也不能這么說,白靖容說愿意拿卡爾納山以東的地作為交換。這個……”如果真的一點兒想談的意思都沒有,白靖容都住不進蘄族使館。
寧王說的卡爾納山以東的地方,前朝時也曾是屬于中原的。
這地方盛產美玉,古稱琉玉。
東陵晚期被蘄族吞并,至今已經將近六十年了。如今大盛自然無力收復,原本以為至少要等到大盛有足夠實力滅了蘄族或者至少打得對方再無還手之力才能收回失土,倒是沒想到白靖容竟然主動提出了這個條件。
這是一個他們很難拒絕的條件。
阮廷也沉默了下來,琉玉本是原東陵嘉州西南邊陲的一個縣,面積卻足可以抵得上內地面積小一些的州了。但那地方往北往南都一馬平川,反倒是往嘉州路途艱難。也是因此當年才讓蘄族人輕松占去,反倒是中原王朝想要收復難上加難。
如果能不動用兵馬就收回來,自然是極好的。
謝衍有些漫不經心地輕叩著桌面,淡然道:“琉玉西南與胤人接壤,西北距離蘄族屯兵重鎮鄔夷不到百里。”
這話一出,寧王和阮廷也沉默了下來。
他們哪怕不懂行軍打仗也知道,這地方接下來就是一個數戰之地。不僅是胤人和蘄族,大盛邊境可不只有這兩個部族。蘄族人在距離琉玉不足百里的地方囤積重兵,除了防備大盛兵馬收復琉玉,更多的就是為了震懾西南各部。
一旦蘄族兵馬撤出琉玉,而大盛又對這地方缺乏威懾,必然會導致其他勢力蠢蠢欲動。
寧王道:“這么說…咱們不要這地方?”
阮廷看向駱云,道:“駱將軍,你對西南更熟悉一些,你覺得如何?”
駱云道:“琉玉地廣人稀,只有一個卡爾納山做屏障還兩面漏風,想要守住,只這一地至少要增兵十萬。”
聞,阮廷和寧王瞬間閉了嘴。
還增兵?
大盛的國庫養著現在這些兵馬都費勁了。
這還不僅僅是糧餉的問題,民間本就壯勞力短缺,一次征兵十多萬,定然會引起民怨。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話,對手送出這么大一塊肉,吃吧怕噎著,不吃又不甘心。
相比之下,蘄族的局勢此時反倒沒人關心了。
沉默了良久,阮廷才看向主位上的謝衍,道:“王爺是什么意思?這琉玉,咱們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謝衍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要的。”
寧王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來,忍不住瞪了謝衍一眼。
既然要,你還說那些廢話做什么?害得他們也跟著廢話半天!
謝衍卻沒理會他,而是看向蘇太傅,“太傅,你對蘄族王庭局勢如何看?”
蘇太傅輕嘆了口氣,道:“三年之內,蘄族王庭權力必然更迭。白靖容如今給出這樣的條件…恐怕是她的對手已經找到了更強的盟友。”
阮廷皺眉道:“這么說蘄族內部當真已經有人和胤人結盟了?”
蘇太傅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白靖容母子雖然深得蘄王寵愛,如今更是手握重權,但是反對他們的人永遠都會存在。他們最大的弱點便是,他們本是中原人。”
阮廷道:“當年胤人便是被東陵擊敗,從此一蹶不振只能漸漸流落西方。他們對中原人都是一樣的仇視,白靖容雖然與我們為敵,胤人只怕也不會喜歡他們母子。”
蘇太傅點頭淡笑道:“不錯,所以……”
“所以,白靖容一開始就開出這樣的籌碼,她定然還能接受付出更多的籌碼。”
駱云突然開口道:“若是白靖容愿意連同卡爾納山以西的碎石城一并交給大胤,倒是可以考慮。”
阮廷和寧王都沒有說話,他們不懂軍事,并不了解多了一座城如何就能不同了,打算等駱云解釋。
謝衍卻沒有繼續聽這個解釋的意思,而是直接道:“大將軍既然這么說,那就按這個路子繼續跟白靖容談吧。”
“……”就算駱云是你岳父,你也不能這么草率吧?
謝衍仿佛沒看到寧王瞪眼睛的模樣,道:“條件總是要加的,加什么不重要,先談談看,總要先知道白靖容的底線在哪里。”
眾人互相對視了幾眼,都沒有再說話了。
國與國之間的談判,可不是如此么?總要先知道對方的底線在哪里,橫豎現在的局面是他們占主動。
他們耗得起時間,白靖容可不一定耗得起。
“那就依攝政王所。”阮廷沉聲道。
其他人自然也沒有意見,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謝衍隨手將手中卷宗丟到一邊,看向眾人道:“各位都在,便連別的事情也一并說說吧。”
阮廷有些不解,“王爺還有何事?”
寧王顯然知道,笑瞇瞇地捋著胡須不說話。
謝衍道:“陛下的伴讀。”
阮廷皺眉道:“昨天的事情本官也略有耳聞,此事恐怕還是要跟太后娘娘說一說。伴讀畢竟陪伴陛下住在宮里,我等外臣也不好插手。”
寧王笑瞇瞇地道:“太后一心想要陛下表兄弟和睦,不若便給老承恩公一個面子,將朱家那個小子也算進來便是。雖說陛下的伴讀定額是四人,但也不是不能例外么。”
蘇太傅微微蹙眉,駱云也不甚贊同。
駱云沉聲道:“聽說陛下不喜朱家那孩子?”
寧王道:“終歸是血親,小孩子打打鬧鬧感情才會好,誰家孩子不打架拌嘴的?”
蘇太傅道:“朱家那孩子,恐怕不只是調皮和陛下不喜這兩樣。”
太傅都這么說了,寧王也就不好多說了。
“那太傅和攝政王打算如何?若是太后心中一直不悅,那些孩子入了宮恐怕也……”寧王似笑非笑地道。
雖然他們都是輔政大臣,但能名正順管著皇帝的事情的還是只有攝政王和太傅。
謝衍沉聲道:“既然宮里不方便,便讓陛下移居外廷。”
“這……”眾人都是一愣,“陛下年紀尚幼,若是離開母親照顧恐怕……”
謝衍道:“內廷外廷說到底不過一墻之隔,陛下要請安探望太后轉眼即到,何來離開母親?只是將陛下日常起居學習移到外面。再說…上書房本就在外面,也免了外廷眾人進出后宮諸多不便。”
書房里沉默了片刻,蘇太傅開口道:“陛下確實年幼,但…畢竟身份不同,早些自立總是好事。”
“那便依攝政王和太傅所。”攝政王提議,蘇太傅也同意,其他人便也都點頭同意了。
只是……太后那里恐怕還有得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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